汤姆拎着姨妈的旧提灯悄悄溜出门,他还在提灯上罩着条大毛巾,到了旅店门口,他把提灯藏进哈克的大木桶里。两个人又开始监视周围的动静。
深夜了,旅店也打烊了,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那个西班牙人没有出现,一切非常正常,只有沉闷的雷声炸响在这个寂静而黑暗的地方。
汤姆把提灯从木桶里拿出来,用毛巾紧紧包住,两个男孩子摸黑向旅店走去。哈克在门口放哨,汤姆则悄悄走进小巷子。接下来就是令人焦虑而漫长的等待,哈克心里非常沉闷。他希望能快点看到汤姆的提灯亮光,让他知道他还活着。
可是,自从汤姆消失在黑夜中后,仿佛已经过了几个钟头了,一点动静也没有。汤姆是不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哈克的恐惧感与时俱增,他感觉他的心脏快要爆裂了。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哈克决定也往小巷子里去看看究竞,他忐忑不安地向前走着,他害怕任何有动静的东西,他感到自己就快要崩溃了。突然,他看到前面一道亮光向他跑来,是汤姆!他拉住哈克快速奔跑。
“快跑!快!”
简单的几个字足以让两个人使尽全身力量拔腿狂奔,那势头恐怕有每小时三十五英里速度。两个孩子一直奔到镇子最下游的那间肉铺门前才敢停下来。当他们刚刚冲进铺子,疯狂的暴雨就像小石头一样砸下来。
汤姆喘息了一下,告诉哈克说:
“吓死我了,哈克。你不知道有多恐怖!虽然我已经非常轻声的试钥匙了,但是那些钥匙还是免不了要哗啦啦地响,我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拿钥匙的手直发软,转都转不动了。正当我急得冒汗的时候,一不留神转了一个门把手,没想到门开了!原来,门根本就没有上锁!我悄悄摸进房间,掀开提灯上的毛巾一照,上帝啊!”
“怎么了?怎么了?你瞧着什么了?”
“瞧着什么!我差一点就踩着印第安?乔伊的手了。”
“这怎么可能啊?”
“当然可能,他躺在地板上睡着了袁还用块破烂布把眼睛蒙着,两条胳膊伸得平平的。”
“苍天!他被你弄醒了?你怎么跑出来的?”
“他肯定没有醒,睡得死死的呢!我屏住呼吸,抓起毛巾就往外跑。”
“你竟然还记得毛巾啊!”
“我哪敢忘,如果真弄丢了袁姨妈还不得好好收拾我一顿?”
“那你进房间后袁注意到那口箱子了没有?”
“我还真没有留意,不过房间里没有什么十字,我只看见在印第安?乔伊身边放着几个空酒瓶和一个酒杯。现在我总算是知道旅店老板的儿子为什么说那个房间里闹鬼了。”
“你怎么知道的?”
“哪里是闹鬼呢?全是酒在作怪袁我想每个旅店都有几间闹鬼的房间吧。你说呢袁哈克?”
“只怕就是这样,会有谁能想得到呀。你刚才说印第安?乔伊喝醉了袁现在就是大好机会了袁咱们去把那钱箱子偷偷搬出来吧。”
“对,你现在就去搬吧!”汤姆说。
“啊?让……让我去?我……我不敢。”
哈克吓成了个结巴。
“我想今天是不成的。那家伙只喝了一瓶酒袁醉得不够厉害袁如果喝了三瓶的话,就差不多了,到那时我们再动手搬箱子,才不会冒太大的险。”
两人又沉默了好久,汤姆接着说:
“哈克,听我的,咱们不能蛮干。得等印第安?乔伊不在房间的时候再进去,这样真的很恐怖!假如我们每天都密切监视他的动向,就能准确地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他一走,咱们就立即行动。”
“我愿意整个晚上守着他,每天都守着。只要你干其他的事,不用让我去就行。”
“没问题,我干就我干。如果有什么情况,你照旧到我窗下‘喵’两声,要是我还没有醒,你就捡个小石子砸我的窗户,我肯定就会醒的。”
“就这么办,这是个好办法!”
“现在暴风雨停了,我得回去了,哈克。再过一会天就要亮了,你现在就去监视,行吗?”
“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就是整年守在旅店那里都行。我白天睡觉,晚上盯着。”
“好!但是,你睡在哪里呢?”
“我就睡在本?罗杰家的草棚里。他让我睡,而且他们家的黑人杰克也不反对。我愿意帮杰克干活,他也乐意给我好吃的东西。他可真是个好黑人呀,汤姆。我看得出,他喜欢我。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表示过看不起他。有时候我还会和他坐在一块吃饭。这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行吗?你是知道的,肚子饿得要命的时候,怎么样都行,管不了那么多事。”
“那好吧,那你就在白天好好睡觉吧,我也不去找你玩了。只是到了晚上,千万记得,一发现什么情况,就马上来通知我。”
星期五的一早袁汤姆就听说了一个令他激动不已的消息一撒切尔法官一家从君士坦丁堡镇回来了。又能见到贝基了,汤姆的兴趣一下子从财宝和印第安?乔伊身上转移开了。
他俩和一群同学在一起玩各种各样的游戏,一整天很快就度过,大家都玩得非常尽兴。
在他们要分手的时候袁贝基向妈妈提出了一个要求袁令在场的所有孩子都兴奋到极点。她希望妈妈能答应她在第二天举行早就许诺过的野餐会,没想到她妈妈当时就应允了。孩子们立刻欢天喜地起来,汤姆不觉喜形于色。黄昏之前,所有的邀请都发到了,小镇上的孩子们马上开始准备,满怀期待地盼望着明天早点到来。
汤姆回到家中袁躺在床上激动得久久不能入睡。他无比希望哈克的“喵喵”声能在今晚响起,然后他们能顺利地弄到那箱财宝,那样他就可以在野餐会上好好显摆一下了。可是,等到半夜了,一点动静没有袁汤姆只好失望地睡了。
美妙的早晨终于来到了。在上午十一点左右,撒切尔家的院子里聚满了暄闹快乐的孩子们。准备好野餐必备品之后,大家就要出发了。大人们不放心一大群小孩子们在野餐会上打闹,幸好还有几位十七八岁的女士和年轻的先生们跟他们在一起袁他们才稍微放心袁照说是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为了举办野餐会,撒切尔法官租了一条旧渡船。出发了袁镇子的主干道上都是提着食品篮的兴奋的孩子们。
锡德很不幸,他生病了,去不了野餐会,玛丽为了照顾他,也去不成了。
临走的时候,撒切尔夫人叮嘱贝基说:
“今晚可能会玩得比较晚,孩子。太晚回家不安全,你最好是邀几个女孩一起就住在渡船停靠点附近的地方。”
“好的,妈妈,那我就去苏茜·哈珀家里住,好吗?”
“好的,但你一定注意别给人家带来麻烦,要有礼貌!”
走在路上,汤姆告诉贝基:
“听我说,咱们还是不要去乔伊·哈珀家住,咱们去山上道格拉斯寡妇家里住,她家有好多冰淇淋,多得吃都吃不完,不骗你。而且,如果去她家里,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是吗?那太有趣了!”
过了一会,贝基担心地说:
“可是,妈妈如果不同意呢?”
“你妈妈怎么会知道呢?”
贝基还在犹豫,她不想违背妈妈的意思。
“我觉得还是不太好,可是……”
“别再可是了,你妈妈肯定不会知道的,这也没有什么不好呀!你妈妈只是希望你能安全,我敢打赌,如果你问她的话,她一定会同意让你去的,肯定没错!”
汤姆的劝说加上道格拉斯寡妇家美味的冰淇淋让贝基很快就放弃了坚持。他俩说好不向任何人说起今晚去道格拉斯寡妇家过夜的计划。
汤姆猛然想起哈克监视的事,说不定今晚就会有情况,这个念头让他一时分了心,即将到来的野餐也不能让他集中精神。但是,他舍不得放弃去道格拉斯寡妇家住一晚的打算,多么诱人呀,为什么要放弃呢?他暗自思忖着,这两天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独独今晚就会有情况?应该是不会的。他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只向往眼前看得见的欢乐,那些不能确定的财宝先放到脑后再说。
孩子们的渡船停泊在小镇下游三英里处的一个河湾口袁船一靠岸,大家闹哄哄地拥上岸去。不一会的功夫袁岸上就响起了各样的呼喊声和欢笑声袁远处的森林和高山绝壁回声悠扬。大家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玩着各种游戏,追逐、嬉戏、打闹,累得筋疲力尽也饿得饥肠辘辘。
玩够了袁所有人都陆续回到营地,野餐会开始了。大家对着丰富的美食,大吃大嚼起来袁饱餐一顿后,孩子们坐在浓密的树荫下闲聊、休息。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你们有谁想去钻山洞探险?”
一呼百应,所有人都站起身来。人们拿好一捆捆的蜡烛,成群结队、欢天喜地的向山上跑去。
那个山洞的位置在半山腰上袁洞口是个等腰三角形袁有一扇巨大而结实的橡木门袁但是没有上锁。洞内黑漆漆的袁什么也看不见,而且冷得像个冻库。坚硬的石灰岩洞壁上布满了凝结的冰冷水珠。站在洞口向山下望去袁青绿幽深的山谷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浪漫、神秘、深邃。
进入洞中,孩子们又开始暄闹开了,当一支蜡烛点燃时,所有孩子都上前去争抢袁结果,一支燃烧的蜡烛掉到地上摔断了。又一支蜡烛燃起,又引起新一轮的嬉笑争抢。闹累了袁大家拿着蜡烛沿着洞内主要道路慢慢前行袁一排烛光照亮了幽暗窄小的山洞,美丽的洞顶仿佛是一道弯弯的虹桥。洞内的道路弯弯曲曲、错综复杂,越往里走路越窄,就像个迷宫一样。传说,在这个山洞里走上几天几夜也走不到尽头。人们可以在山洞里走袁也可以在往山洞下面走,山洞迷宫重重,走到下面才发觉,下面也有一重重迷宫。没有谁能真正弄清楚山洞的结构,谁都不能全部了解。好奇的孩子们也只知道山洞进口不远处的情况,没有任何人会往更深的地方去。就是汤姆,他对这个山洞的了解也和其他任何人一样。
浩浩荡荡的探险队伍在进入山洞后不久,孩子们就分散开来,他们钻进旁边的小走道内,互相吓唬路过的孩子。虽然有些孩子走进小岔道很长时间,但是他们都没有因此迷失方向,因为他们都只停留在较为熟悉的地方。
探险结束后,一大群孩子们零零散散地在洞口集中,虽然洞内温度很低,但孩子们仍然汗流浃背,他们的身上、衣服上沾满了水珠和泥土。他们个个看起来还都意犹未尽。
谁也没有留意,太阳早已下山,夜晚的钟声不断回响在山谷里。用探险来结束这一天的旅行,孩子们都觉得又浪漫又剌激。渡船载着这群刚刚结束了狂欢聚会的人们飞速在河面行驶。
渡船闪烁的灯光经过码头的时候,哈克已经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了。他听不到船上孩子们的欢闹声,因为累了一天的孩子们早已没有继续吵闹的精力了。哈克知道这条船是干什么去了,也知道它为什么不在码头靠岸。仅仅是一闪念,哈克就把渡船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今晚的夜空无星无月,云层厚厚地铺满了天空,夜色越来越黑暗。
夜深了,车辆的噪声渐渐平息了,零落的灯光也逐一熄灭了,路上的行人也渐渐没有了,小镇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只有哈克这个孤独的守候者仍静静地待在这片黑暗里。十一钟了,旅店里的灯光也熄灭了。哈克知道自己已经守候了很长时间了,可是依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有些没有信心了,他开始怀疑这种守候是否有意义。难道这样苦守着,比上床睡觉更有趣吗?
突然,一个声音钻入哈克的耳膜,他马上警惕起来。那是巷子里的那扇门关上的声音,他跳起来,悄悄来到一个角落,过了一小会袁有两个人走过来,差点撞到他身上。其中一个人还拿着一包东西。
“是那个钱箱子吧?他们一定是想转移财宝,我得把汤姆叫来。”哈克心想,可他转念一寻思,“不行袁如果他不紧跟着他们,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今晚的夜色这么黑,正好可以掩护他。哈克打着赤脚袁悄悄紧随在他们的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哈克跟着他们穿街走巷袁最后发现他们是朝着卡迪夫山的方向走的。
他们走上通往卡迪夫山的小路,继续向前走去。经过半山腰那座老威尔士人的房子,他们没有停下来,还是继续往山上爬,哈克估计他们是打算把钱藏在旧采石场。可是,到了旧采石场袁他们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仍然继续向山上走。然后消失在山上那处茂密树林的小路中。为了清楚地看到他们袁哈克缩短了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紧赶着上前袁又停下来放慢脚步,既不能掉得太远,又不能跟得太近。突然,前面没了动静袁哈克赶紧站住了,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四周的声音。但是,除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时候袁远处传来猫头鹰凄厉的叫声袁吓得哈克打了一个冷战,这不祥的叫声是什么预兆?
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袁正准备拔腿就跑的时候,他听到在离他不足四英尺的地方有人在清嗓子。哈克差点就瘫软到地上,浑身发抖像筛糠一样。他认出这里就是道格拉斯寡妇的家门外了。
他镇定下来,感觉好极了,如果他们是想把财宝埋藏在这里,那他和汤姆就太容易找了。
“那个该死的女人,屋里怎么还有灯光?难道是有人陪伴她?都这么晚了,还没有熄灯。”
这是印第安?乔伊的声音。
“我没有看到什么灯啊!”
这是那个丑陋的陌生人在说话。
哈克突然明白过来,心头一凉,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报复”行动,他们想要杀死道格拉斯寡妇。他正想逃跑,但是想起寡妇一向对他非常和蔼,现在他知道有人要害她,他怎么能就这样跑掉呢?但是他如何才能向她发出警报呢?他没有那个胆量,而且也斗不过面前的这两个凶恶的人。
“你站在树后面当然看不到,你过来看看。怎么样?有灯光没有?”
印第安?乔伊对同伴说。
“是的,我看到了,我想肯定是有人陪着她呢,我想我们还是算了吧。”
“算了?没有那么简单。我马上就要永远离开这个国家了,就这样算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重申一遍,我不在乎她的东西,你可以全部拿走。我的目标是她!她丈夫以前对我太恶毒,而且多次粗暴地对待我,他是个法官没错,也不能认定我就是个歹徒吧!这还算不了什么,他曾经让我挨了一百皮鞭的打!就在监狱前,当着全镇人的面,就像是在打黑人一样的打我,我不能咽下这份屈辱,你懂吗?他现在死了,我就让他老婆来偿还他欠我的债。”
“可是,不要杀她,别干那事!”
“当然,我可没有说要杀她。如果是她老公的话,我是会杀的,可是我不会杀一个女人的。我知道有更好的方法对付女人,就是让她破相!我要割掉她的鼻子,再划开她的两个耳朵袁让她的脸像一张烂纸一样。”
“天啊!那可太……”
“别跟我说废话了,我请你来就是让你帮我的忙袁你少说话才能保证你自己的安全。我得把她捆在床上袁如果她因为伤口流血太多而死,那也怨不着我。我又不会为她伤心!伙计,这事我一个人不好办袁你得帮我,如果你觉得害怕,我就杀了你,如果我杀了你,我也就连她一块杀掉。反正谁也不会知道这事的。”“那好吧,如果你一定这么干。那就干吧。动作快点,越快越好,我快要支持不住了。”
“怎么能现在就动手呢?她还有同伴在呢。还有灯光,你想被人发现吗?不用着急,我们等着灯光熄灭了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