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你们白云寺投靠青羽帝，企图改朝篡位，我父亲身为皇室子弟又怎么会生出了那种野心！老秃驴，你不要信口开河，当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
马谈丝毫不相信老和尚的一席话，怒目圆睁地反驳道。
老和尚轻叹，听到老和尚的叹息，李妖儿则是挑眉瞅了一眼身旁的杜宇。
杜宇擦觉到李妖儿的目光，有些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父亲姓马，末帝国姓为李，马家不过是皇家家奴，在佛宗之中代替帝王完成修行，何来皇家子弟之说，这些在前朝帝录中都是有据可查的。”
老和尚面对马谈的质疑，并不生气，而是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只是马谈执念已深，几代人的深仇，就算心中对父亲有了些许的怀疑，在马谈心中始终认为，白云寺欠着自家的。
“我不管当日有多少内幕！只是因为白云寺的泄密，我佛宗弟子由明转暗，这些年还要躲避来自朝廷的追杀。此仇不报，我愧对宗师。”
马谈双眼泛着血色，说着便企图上前，将老和尚斩杀于掌下。
马谈冲上来的瞬间，老和尚并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默念道，“阿弥陀佛！”
这是李妖儿进入白云寺第一次听到老和尚念佛语。杜宇了解老和尚甚深，自然明白马谈的这一掌对于老和尚来说并不难避过。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马谈的掌风朝着老和尚打来的时候，却是正中老和尚的心口。
“呜呼！”
老和尚没能定住自己的身形，连着向后退了七八步子，接着就是一口热血喷了出来。
老和尚向后退去的瞬间，从前院周围的栅栏开始，一窜火光飘起，正是起风之时，不一会儿，火光就将整个白云寺包围了起来。
“不好了，是火油的味道！”
李妖儿迅速从飘散的浓烟之中嗅出了火油的味道。李妖儿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站在马谈面前，唇角含笑的老和尚。
这一刻，李妖儿完全分不清，到底什么是佛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马施主，欠你的我终究还是还给你了。佛宗，白云寺，从此再无相干。可惜，最可惜不过的还是我那弟子，只是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来世，想必有更好的造化！”
说着，老和尚再次后退，飞身没入了火光漫天的佛殿。
火光之中，连马谈仿佛都看见了老和尚周围围绕的金色佛光，杀身成仁，谁错了，谁又是这一次的赢家。
李妖儿看到老和尚没入佛殿的瞬间朝着自己丢了一个眨眼，便瞬间明白了老和尚的意思。
顾不得满地僧人的尸体，顾不得站在原地如同一个木桩的马谈。
李妖儿拉着杜宇便朝着老和尚最初说的那口深井跑去。
而在李妖儿的身后，马谈忽然如同疯了一般，扬天大笑。
“哈哈哈哈，爹，你不如他，我也不如他！佛法无边！我修的不是佛，是魔！哈哈哈……”
李妖儿无暇回头，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整个白云寺都泼上了火油，火势越窜越猛，李妖儿就算知道生路，也不敢有丝毫地懈怠。
“舅舅，跳！”
连着避开了两股忽然窜过来的火苗，李妖儿看着原处的深井，拉着杜宇便道。
杜宇动作十分利索，最后瞅了一眼老和尚殒身的地方，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深井跳下去了。
深井底下并没有水，如同逍遥岛一样，里面有一个不算高深的机关，李妖儿不过稍加摆弄，便打开了机关，一条青石小道便呈现在井底。
李妖儿大致扔了一颗夜明珠进去，便看到这是一条和术道宗门很相似的密道。
老和尚说佛宗和白云寺同出一个源头，由此看来，此话的确是真的。
逍遥岛的密道中有些机关，但这些都是被李妖儿熟识了的。但就算这样，李妖儿也丝毫没有懈怠，提起了精神，一鼓作气拉着杜宇，略有迟疑之后，便毫不回头的朝着地道而去。
这一去，耳边马谈的笑声不一会便消失了。
越走，地道中越是安静。
幸而李妖儿并没有走多久，这条地道就走到了尽头。
不像逍遥岛的地道，这条地道大概是为了逃命，修的十分快捷，整个地道中连一个岔道都没有。
李妖儿打开地道出口机关的一瞬间，看着阳光从外渗透洒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的脑海里面忽然想起的却是老和尚微笑着没入火海的那一瞬间。
以身侍佛。
有一个瞬间，李妖儿感觉到自己有些明悟，什么是佛！
行天下大道者，难免有些磕磕碰碰。
老和尚身居白云寺，这些年来他的作为多多少少难免有违反天下大道的时候。佛语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老和尚给自己画了一个圈，一切为了百姓谋福利，那么改朝换代，也是为了天下百姓。
正是因为看明白了杜宇不适合做皇帝，老和尚才会不惜佛宗覆灭，也要扶持青羽帝上台，可惜青云帝不适合做乱世守君。
李妖儿想明白了这些，心底对老和尚的评价也高起来。只可惜，她的所思所想却是不能告诉他人的。这些是佛宗中事，前朝秘辛，不适合为人所知。
“李姑娘，李姑娘，方丈前些日子命我在这里接应！”
看着李妖儿除了密道，便有些呆滞，一个有些面熟的小和尚轻声提醒了李妖儿两声。
“嗯！”
小和尚话音刚落，李妖儿便醒悟了过来。
李妖儿和杜宇互相对视一眼，李妖儿便再次开口，“方丈还说了什么？直接说吧！”
小和尚担忧地看了一眼白云寺的漫天火光，眼神略有纠结。李妖儿明白，小和尚这是担心白云寺和老和尚的安危。
如今，这些小和尚们还不知道寺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妖儿叹了一口气，道，“你家方丈圆寂了，把他生前的吩咐说给我听。”
小和尚听完李妖儿的话的瞬间，豆子一般的黑眼珠便聚焦起来，目光放空注视着山上白云寺的方向，两行清泪哗地顺着脸颊流到了唇角。
“方丈说，让我带你们去找阿悟师兄！”小和尚哽咽地说道。
李妖儿没有拒绝老和尚的临终安排，老和尚既然能安排火烧白云寺，或许也是真的预料到马谈会去复仇。
跟着小和尚，李妖儿和杜宇很快便找到了一脸厉色的阿悟。
只是，此时的阿悟却并不是一个人。
一群本不该在白云寺出现的人，此时正围着阿悟，仿佛在逼迫着阿悟做什么决定。
其中，唐云昭、尚云飞，慕白，就连连云斩也站在其中。
李妖儿看到慕白的第一眼，心中十分欢喜，可是看到其他人也在此地，心中忽然浮起不妙的感觉。
“阿悟！”
李妖儿轻呼一声。
此时被天下群雄围绕的阿悟已经不再是刚才趴在老和尚面前哭着师兄身亡的那个小和尚了。
短短的几个时辰，阿悟居然能够隐藏起他眼中的悲伤，若无其事的和众人进行交流，可见苦难逼人成长。
“妖儿！”
在李妖儿看到慕白之前，慕白便看到了李妖儿。此时，顾不得这次的来意，慕白朝着李妖儿和杜宇的方向大步走了过来。
李妖儿朝着慕白微微颔首，报之一笑。
这一笑，唐云昭和尚云飞同样看的分明。
不同是，唐云昭看到之后若无其事的避开了脸，尚云飞却是眼神复杂地在心底琢磨起了秀兰曾经的谏言。
“李姑娘，别来无恙！”
在慕白再次开口之前，尚云飞凭借着自己靠近李妖儿的位置，抢了慕白一步，站到了李妖儿的面前。
李妖儿很不喜欢尚云飞此时的作为，故意别过了头，脸色平淡地冲着阿悟道，“方丈圆寂了。”
阿悟虽然看到李妖儿的时候一直掩饰的很好，但是掩饰的再好，阿悟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听到方丈离世的消息，阿悟的身体抖了两下，眼角变得有些湿润。
“谢谢姑娘！”
阿悟施了一礼，便转身朝着群雄聚集地地方而去，但李妖儿却发现阿悟的脚步有些蹒跚。
“李姑娘！”尚云飞看到阿悟走了，又瞅了瞅李妖儿，心中很是不甘心，再一次地叫道。
若说曾经他们也算一路为友，此时，李妖儿却觉得自己这辈子怕也不会再和尚云飞走在一条道路上了。
李妖儿挑了挑眉毛，“尚公子，有何吩咐？”
李妖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表现地十分明显，尚云飞心中虽然不甘心，在众人的目光下，为了表现自己良好的风度，却只能自嘲地一笑。
“不过因着是旧曾相识，过来打一声招呼罢了！”尚云飞的语气中有几分怅然。
李妖儿听出了尚云飞的叹息，但却没分辨出他是真的叹息，还是假假的意思一下。
但是，面对尚云飞的所作所为，纵然他是真的叹息，李妖儿却也不愿意相信。
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妖儿唇角一弯，笑道，“旧曾相识是不错，只不过李尚两家在朝本就对立，我与你妹妹曾经也是生死仇敌，青国丞相李氏如今已亡，你这一声招呼，不打也罢！”
李妖儿声音极其淡，却让尚云飞听着感觉冷到了骨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