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菲絮一惊,片刻后,终是自嘲般的一笑:“臣妾实在是低估了娘娘,原来娘娘才是真正的雄心大略,难怪了,皇后活不过娘娘,皇贵妃无法斗过娘娘,更遑论是臣妾……”
一声惊呼将蓝菲絮的话语生生打断,宁子娴本能地回首,却见紫苏面色煞白,一口一口呕出鲜血来。
紫苏按住胸口,面容扭曲,扑通一声跪在宁子娴的面前:“娘娘……公主……公主……”
宁子娴大惊,厉声道:“温仪怎么了!”
紫苏几乎是气力全失,颓然且虚弱地伏在地上:“那把弓,太子殿下借给了公主,今日……是奴婢亲自取的……快……快回毓秀宫…”
宁子娴惶然回首,雪晗宫外,是无边无尽的黑暗,泛滥似潮水奔涌,又如噬人的野蛮猛兽,磨好了锋利爪牙,只消等待时机便可跃身扑上、撕裂咽喉,宁子娴凄厉地呼喊一声,提起裙裾便向外奔去。
蓝菲絮望一眼面前逐渐没了气息的紫苏,浅浅一笑,从袖中摸出了一粒丸药,亮黑的色泽一闪,有一丝笑意覆上蓝菲絮苍白无血色的面容。
蓝菲絮喃喃道:“赢的,是赢在心狠手辣;输的,也未必就正直不阿。贵妃娘娘啊,若公主安然无恙,嫔妾便祝您得天所佑、长乐未央,若是公主不幸出事,臣妾亦是无可奈何,人算,终究是敌不过天算……公主一死,你还怎么跟太子相安无事啊?哈哈哈……”
玉凉香消锦衣残。
“叮”的一声脆响,蓝菲絮手中,最后一颗佛珠倏然落地。
宁子娴疾疾奔在路上,身后的宫女慌乱失措,一叠声地唤着:“娘娘小心!”
但宁子娴,全然是听之不见,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心中像有一柄锋利的小刀扎着,疼得钻心。
宁子娴不敢去想,如果温仪碰了那把弓会怎样,只用尽全身的气力奔着,仿佛赌上了自己的一生,不,哪怕是拿自己的命,来换温仪的命,哪怕让自己下了修罗地狱,几生几世受尽折磨与挣扎,都是值得的。
毓秀宫灯火通明,宁子娴尚在宫外,便极力唤道:“温仪!温仪!”
冲入宫中,却是染画牵着温仪的手侯在那里,宁子娴顿时感觉悬空许久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无数清新寒凉的新鲜空气刹那间涌入肺腑,她一把将温仪搂入怀中,面上已是泪水涟涟,丝毫不觉膝盖的隐隐作痛。
芷息挥了手让一旁的宫女下去,低低道:“奴婢赶到东宫后听小路子说起,那把弓被借给了公主学习,于是慌忙赶了回来,幸好公主还未碰过。”
芷息略一迟疑,“听闻是紫苏拿了那弓回来,那她……”
宁子娴摇一摇头,只捧着温仪不知所以的面容细看,如失而复得的珍宝。
芷息旋即明白紫苏已无可转圜,只是低低叹气,却是一个小宫女匆匆上前:“娘娘,恪淑媛服药自裁,已是不得救了。”
宁子娴沉默片刻,缓缓道:“恪淑媛、芳贵嫔,意图陷害本宫、挑动宫闱之乱,事发之后,畏罪自裁,本是不赦之大罪,念在其服侍皇帝年久,将功抵过,以嫔和常在的位分下葬,另外,何氏一族,流放西疆,永世不得入京,蓝氏一族,逐出朝廷,三代以内,不得入朝为官。”
芷息轻轻道:“那刘嫔仪如何处置?”
宁子娴眼中陡然涌起森然的冷意,寒风拂过,更添一抹决然之色:“先发落慎行司,让她把能吐的都吐干净了,签字画押后,赐她板著之刑,拉去乱葬岗埋了。”
芷息答应了一声便匆匆退了下去。
温仪依偎着朱成璧,眉心微微一跳,低低道:“母妃,发生了什么?”
宁子娴擦去面上的泪水,惊觉手背的寒凉与手心的潮湿汗意,伸手为温仪整理仪容,沉声道:“温仪,这些事情,你都不用管,知道吗?母妃只是想你安安静静,快快乐乐的过了这一辈子。”
“母妃……“
”嗯?“
”我知道淑媛想害母妃,知道贵嫔不怀好意。所以儿臣自己去借了这把弓……“
”什么!“
宁子娴目瞪口呆。
温仪却有着不同年纪的镇静:”母妃,只有我替太子哥哥受了伤,救了他的命,他才会把我看成是最好的妹妹,我早知道你给后宫的妃嫔吃避子汤,可我不认为那不对,因为你是想让我成为父皇最小的孩子,这样他才会宠我门外才能无法无天。所以我一直都很乖的,很听父皇的话,也听太子哥哥的话……“
”别说了,别说了……“
宁子娴一把抱住温仪,嚎啕大哭:”是母妃对不起你,是母妃对不起你……“
许久,宁子娴才缓和下来情绪,极力压下心头的痛苦,静静道:“母妃要让你太子哥哥名留青史,做一个世人称道的好皇帝!母妃一辈的恩怨,那是女人之间的事情,可男人们不一样。无论谁当皇帝,只要有自己人,那么这皇帝,便可以咱们自己想选谁,就选谁了,这一切都是可以控制的,更何况,你四哥他,性子太过柔和了……”
温仪点一点头,眼中涌起一丝了然之色,转瞬间又抿了下去:“只是,母妃,太子哥哥太喜欢安姐姐了。”
宁子娴淡淡一笑:“无妨,喜欢终究只是喜欢,到底,是成不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