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宁子娴约了石泉妍去逛逛御花园,才走不久,便见何芳春急匆匆的就进了宁子娴二人歇息的凉亭子。
亭子近水,时不时的倒是有些微风拂过,叫人褪去了些许烦躁之意。
“娘娘!”
“起来吧!何贵姬做什么这般风风火火的?学的规矩呢?”
何芳春却是面上微红:“臣妾只是一时情急而已……”
石泉妍倒是不曾理会,径自转向一旁去,宁子娴却是纳闷到:“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情急?”
“还不是林洳嫣那个贱人!”
宁子娴却是面上一冷:“是林美人!”
何芳春自知失言,低了头:“对,是林美人。”
见宁子娴不再开口,何芳春方道:“已经五日了,皇上都在她那儿,提都不曾提过臣妾,臣妾……”
宁子娴听得有些疑惑,便问:“皇上翻林美人的牌子最多,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便是一旁的石泉妍也是疑虑重重:“自你们入宫之后,皇上算得上是很照顾你们了,林美人可算是恩宠深厚,皇上对她颇为厚待,屡屡晋封赏赐,能有什么不妥?可是听你今日这话,怕是有些缘故在里头呢。也是,集了一身宠爱,难免招怨。偏林美人的根基又不够厚,自然谁都能撂脸色给她看了。”
却是盯着何芳春:“贵姬也是其中之一吧?”
宁子娴便冷冷道:“荣华富贵是你自己求的,自然了,这些个什么不痛快,也是你自己求得的,还有什么可怨恨的?”
宁子娴扶住石泉妍的手:“我看你午膳用了那么多,不过几个饺子而已,便这么开胃么?可别撑着了,还是传江太医来瞧瞧吧。”
何芳春瞧着宁子娴已经没了心思跟自己说话,不由得有些气闷,忍不住唤了一声:“娘娘,还能再帮帮臣妾吗?臣妾感激不尽!”
许是怀孕之人容易心软的缘故?石泉妍便扯了扯宁子娴的衣袖,看着宁子娴递了一个眼色:“姐姐,何贵姬到底新宠又单纯,怕是敌不过林美人,毕竟林美人的表姐琴嫔也是皇上心上的人呢1“
这一句话倒像是提醒着何芳春什么,何芳春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道:”是啊,琴嫔娘娘这些日子常常去皇后娘娘孝敬呢!“
”她又孝心,难道你没有吗?“宁子娴淡淡一笑,便带着石泉妍回宫了。
待回到宫中,石泉妍饮了一盏消食茶,笑道:“才喝了消食茶,又觉得有些饿了。薇儿,你去瞧瞧,小厨房有什么可吃的?”
薇儿答应着去了,宁子娴道:“虽说过了三个月胃口会大好,但你这样开胃,吃得太多,旁的倒没什么,倒是你身上更见胖了。在者,你身边就薇儿一个人,我瞧着也不大好。”
便见门口进来两个粉色衣裙的丫头:”这是流云,暖雾。我的二等丫头。虽说瞧着木楞,到底身子骨好的……“
石泉妍心中明白,可到底有些郁色,苦笑道:“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左右身上是不能见人了,若再不吃一些,怕亏了肚子里的孩子,更不值了。”
又道:”不过谢谢姐姐好意了。“
正说话间,薇儿端了一叠豆腐皮包子并一碗虾仁馄饨上来。石泉妍才吃完,简适便进来请了安道:“昭妃娘娘万福,睦嫔娘娘万福。”
宁子娴笑着招手道:“无事也非得叫你来看看,你看睦嫔,怀着身孕一天吃许多顿,胃口好得教人害怕,到底是怎么了?”
简适搭了脉,看着桌上的空碟子道:“睦嫔胃口大开,无妨啊。不过看着,是比前几日又圆润了些。”
正说着,薇儿端了一盏药上来道:“安胎药已经成了,睦嫔快喝吧。”
石泉妍端起碗正要喝,简适忽然止住,道:“娘娘是按着微臣开的安胎药方子喝的么?”
石泉妍立时警觉,放下药碗:“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味道似乎不太对?”简适立刻接过药碗一嗅,即刻吩咐薇儿,“把剩下的药渣拿来我瞧瞧。”
薇儿知道利害,立刻去了,不过片刻用盘子装了一把药渣。简适抓起药渣嗅了又嗅,又拣起一点放在口中仔细嚼了,奇道:“奇怪,味道虽然不对,但居然加的不是害人的药。”
宁子娴急道:“那到底是什么?”
简适道:“微臣断然不会尝错,微臣开的安胎药里被人足足地添了别的东西,可这东西不是坏东西,是开胃的好药,可的确不是微臣方子里有的。”
宁子娴转念道:“开胃的好药?是不是吃了会胃口奇好,不断进食,然后发胖。一旦发胖……”
简适道:“孕中发胖,也是常见的,只是睦嫔胖得比常人快,大约是跟这个药有关。孕妇胖得快呢,身上的肌肤承受不住,便容易开裂形成纹路。”
石泉妍已然明白,眼中哀戚愤恨之色大盛:“而这种纹路,哪怕生产之后,也无法褪去,终身附着身上,让人不忍目睹,是不是?”
简适目瞪口呆:“睦嫔娘娘这么说,难道……”
石泉妍紧紧握住手臂,恨声道:“已然生在身上,无法根除了。”
简适凛然道:“睦嫔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尽心尽力,替娘娘研习药性,力求除去。”
石泉妍紧紧握拳,含泪道:“你是有心了。只是我的药一直是薇儿照管着的,薇儿是信得过的人,这些开胃的药又是怎么加进去的?”
薇儿慌得赶紧跪下道:“娘娘明鉴啊娘娘,奴婢从太医院领了药来就小心谨慎,连着煎药到端到娘娘跟前,都没有旁人插手过啊。奴婢更不懂得什么药材能开胃,断断不敢擅自加在里头了。”
简适沉吟道:“药方是微臣开的,药材是太医院的人抓的,配好之后微臣看过了无妨。但太医院人多手杂,在交到薇儿姑娘手中前被人动了手脚也未可知了。微臣回去之后,必得细察。”
石泉妍忍着泪,脸色渐渐沉着,沉吟道:“这事细察出来是谁便可,不必声张。”
简适满脸疑惑,宁子娴含着恨意叹息道:“换了我,也决不能相信无端端加了这个药是为了你好。倒是出这个主意的人,借着与人无害的样子行阴毒之事,实在是可怕可恨。只是这事即便张扬了开来,皇上也只会以为那人是无心之失甚至是好意为之,倒成了咱们小人之心了。还是不说也罢。”
石泉妍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突起,仿佛一条条蜿蜒的青色小蛇,咝咝地吐着芯子:“这样会算计人,真当是厉害!我算是记住了,只当自己吃一堑长一智吧。只是简太医,以后得劳烦你多费心了。”
简适赧然道:“护军之事一出u,微臣难免分心,不能面面俱到。说来,也是微臣失职。往后,微臣一定会格外小心的。另外,待娘娘生产之后,微臣也会配好药膏,给娘娘涂抹身体,以求消去纹路。”
石泉妍静静地望着外头漆黑如墨的天色,仿佛是望着自己望也望不见的前路。她眼中泪光一闪,终究是忍住了,轻声道:“姐姐,我只有你和孩子了。”
宁子娴安慰地拍着她,和她紧紧依靠在一起。她们的影子落在墙上,像一道单薄的剪影,若是哪一阵风吹得大些,便要一同吹去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