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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荣(一)

世昭五年六月十六,追月长久圆满之日,大吉。

华国第二次大选开始,后宫里,宁子娴行册封嘉礼,却是还有少使尹氏晋位美人。

却是忽然起意,便是吉服都是用的宁子娴册封贵人时所穿的那件。倒是叫人不明所以,只是其后皇后便道是尹氏承恩一月又半,而今诊出喜脉,实在喜事,便在宁子娴的册封大典之上一同嘉礼。

众人只道这尹氏果然命好,皇上召她不过一二次,便可结上珠胎……嫉妒有之……羡慕亦有之……

至于这‘贞’字封号,却是婉妃对贤琰帝说道:“尹少使入宫时候短浅,皇上也说过宠幸不厚。然尹少使一心一意为皇上诞育皇嗣,忠贞可嘉。何况也是个有福气的,不如就赏她这个贞字做封号,以全她对皇上的一片心意。”

贤琰帝想来也该是如此,便准了婉宓妃所言,至于给个什么位份,便全权交给了皇后,皇后一听那是这尹氏有孕了,不由得大喜,连忙去了钦安殿焚香一注,”多谢菩萨慈爱厚德,若是能叫后宫子嗣繁衍,信女情愿折寿十年!“

便道:”尹氏为皇上绵延后嗣,功在社稷,实在该赏,原本按着宫规,你该升至八品之位中正八品:常在,秩八品:御女,从八品:淑女三位中的一位,只是后宫子嗣艰难,须得多些福德才能压住命道……“

思前想后,便定了七品位中的正七品,美人。更是准了其与宁子娴一天行礼,尹氏却是个安安静静的憨厚性子,一连答谢不已,瞧着脸上都已经红霞翻飞了。

尔后婉宓妃说道:”皇后娘娘,尹氏独居一宫实在冷清,不如准了她与臣妾同住夙滢宫?也方便照顾,毕竟臣妾乃是药罐子里泡着的,若是贞美人有什么事,太医也走得快些……“

皇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古怪的看了看婉宓妃一眼,就答应了,临了嘱咐了一句:”贞美人可是有孩子的人了,宓妃可得千万当心才是!“

到了十六那日,天未亮,宁子娴已经起来,静静坐于窗台前,面上神色宁和而安静。

奉旨前来梳髻的正是当年皇后册封正宫时来侍奉的甄氏姑姑,亦是宁子娴册封婕妤时伺候之人。

却是不想,这甄姑姑一见宁子娴,未语泪先落,颤巍巍道:“老奴一生卑微,不想还有这等能侍奉皇后与娘娘的福气。”

她依照礼制为宁子娴梳望仙九鬟髻,着意修饰,宁子娴不禁感叹:“姑姑的手真当是巧,九鬟望仙,鬟鬟有致,分毫不乱。”

甄姑姑道:“老奴当年就说娘娘的额发生得高,福泽深厚是旁人不能比。如今果然不算老奴食言,娘娘是宫中高位不说,更诞下皇子与公主,旁人,望尘莫及。”说罢由白芷和倚翠帮衬着,在发髻上簪上十六树簪钗。

十六树簪钗所成的赤金缀玉十六翅宝冠,以双凤步摇为首、紫晶六鸾为翅、翠羽八翟为尾,赤金镂空金花银叶为座,嵌芙蓉石、紫莹石、孔雀石、月光石、蓝宝石、玫瑰晶、东菱玉为缀,明珠、绿髓、白玉、珊瑚、为凤、鸾、翟身,双凤口中衔下红宝长串挑珠牌,翡翠为华云,金题、白珠珰为簪珥,散落无限晶致华耀、珠辉明光。

离然为宁子娴穿上蹙金丝重绣九翟海棠祥云锦海吉服,遍绣金云鸾纹小轮花,金章紫绶。腰系玉革带,青绮鞓,佩山玄玉、水苍玉,绕小绶五采,皆用密绣海棠含蕊图案,缀满雪色小珠。

昭妃,乃正二品妃位,又因本朝以来尚未曾册过一位有子有女之人为妃,因而册妃之礼异常隆重。

待到宁子娴梳洗完毕,乘翟凤玉路车前往太庙行册封正礼,最后往长乐殿参拜帝后,行大礼叩谢圣恩。

吉时,宁子娴跪于贞美人尹氏身前,于庄严肃穆的太庙祠祭告,听司宫仪念过四六骈文的贺词,由光禄寺少卿马岱任册封礼正、副史丞相以及殿阁大学士长孙无忧颁下十二页金册及金宝。

妃位所用的金册、金宝皆由礼部半月前就拟制好,交由专人打造,一早就由光禄寺少卿马岱亲自送至太庙。

宁子娴郑重接过,拿起金宝一看,金玺鸾钮,却是四个宝篆文大字,“昭妃之宝”。

“朕惟教始宫闱,端重肃雝之范,礼崇位号,实资翊赞之功,锡赐以纶言光兹懿典。咨尔昭号婕妤宁氏,丕昭淑惠,珩璜有则,持躬淑慎,秉性安和,臧嘉成性,著淑问于璇宫;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有皇后凤谕,以册印封尔为昭妃。尔其懋温恭尚衹,承夫嘉命,弥怀谦抑,庶永集夫繁禧。钦哉。”

册封使苍老而庄严的余音袅袅回荡在空旷而肃穆的太庙。宁子娴手握金宝,只感生冷而坚硬,光滑的印上面的未曾沾染朱砂,后缓缓印上自己的掌心。

因着用力久了,如玉的掌心中赫然出现殷红的四个大字,更兼血气的上涌巩固,好似烙下了终身的痕迹。小小一方印章,许得自己无限荣耀,然而,并不是无可匹敌的荣耀。

宁子娴只觉得心间甚沉重,但却是将金宝牢牢握于手心,领着贞美人三呼“万岁”。

起身,看见身后的尹氏,穿着自己册贵人时的服制,她静默时微抿的神情,又是不自觉抚摸小腹的样子,的确满是慈祥,其实自己……也是懂的吧……这个与曾经的自己有着同样真心的女子。

宁子娴暗暗叹息,都不知道为何,自己越发不明白自己了……也越发不想自己了……除了那张脸……一时间满是疑问。

方要出太庙,却见正殿门前明黄一轮闪耀如日光。

金灿灿的日光就落在他身后,帝王之势拱得他气势如虹,恍若仙人。只见他遥遥向自己伸出手来,宁子娴微微惊诧,犹自不信,撂起眉前流苏迟疑了片刻,道:“皇上如何来了?”

贤琰帝倒是寻常的样子,挽过宁子娴的手,又拉住同样惊愕的尹氏,笑道:“朕等不及要见你,与其在长乐殿枯等,不如朕同你一道!”

宁子娴满心愕然,不明白为何今日的皇上好些格外的不一样……仿佛多了些什么,一时间却是说不清楚……

倒是尹氏极有眼色,恭谨道:“臣妾身子略显不适,就先告退了……”

贤琰帝却是浅浅的看了一眼,便放她去了,只是那转身后的落寞,叫宁子娴看了个清楚,没有喜悦,唯独剩下心酸……

“今日盛礼,越发不能失了礼数,皇上请上轿辇,臣妾陪贞妹妹随行就是了。”

贤琰帝眉毛微轩,含笑到:“宁儿时时不忘却辇之德?”

宁子娴只是笑笑,便走向了尹氏身旁,“皇上请行!”

贤琰帝不再多说,只是那清冷的声音犹在耳边:“朕心悦之……”

只是不知道悦的是自己呢……还是那满池的清荷……

倚翠和白芷扶着宁子娴,颂雅和颂织则扶好了神色落寞的尹氏,衣裙翩跹,依序前往长乐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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