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放亮,李草儿和李小山就已经大汗淋漓地走在乡道上了。
爸爸一夜没归,姐弟俩半宿没睡。自从妈妈过世后,爸爸从未一宿不回家过,姐弟俩等到半夜,有点慌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实在熬不住了,才和衣而卧地眯了一会儿。天还没亮,李草儿就睁开了眼睛,又推醒了李小山。姐弟俩连早饭也没吃就急匆匆地上路了。
李草儿边走边问李小山:“小山,你说咱爸是不是已经找到咱姐他们了?”
李小山并没停缓脚步,却满怀信心地说:“指定是找着了!”
李草儿却疑虑道:“那咱爸咋没回家?”
李小山仍信心十足道:“指定是咱爸找着我大姐她们了,一高兴就留咱干爸家喝酒了。咱爸一高兴就喝多了,搁咱干爸家存一宿。指定的!”
大前天下晌,李有根送姐姐她们到院门口后又要送到村口,被刘沛然死活不让地推回去了。姐弟俩送一家三口到村口,看着李花儿抱着宝宝坐在牛车上,刘沛然拉着车闸走在下山的村道上,一直到牛车走上平道,刘沛然才松闸上了牛车。牛车拐了弯,看不见影了,姐弟俩才转身回家。
李草儿一直羡慕姐姐找到视如己出这么一个好人家,也很嫉妒姐姐找到体贴入微这么一个好男人。所以她打量了姐姐鲜亮的穿着后又看到姐夫扶姐姐下牛车的表现,所以她把姐姐拉到西屋说了那些疯话。姐姐打开那个蓝地白花儿的包袱,上面是一包石笔和一块石板,姐姐说:“下回来教你和小山认字。”包袱中间是姐姐给爸爸和小山做的白汗禢、黑裤子、黑靸鞋。包袱下面还有个小红布包,姐姐拿出小包,说:“这是给你的。”她打开小包一看,里面是和姐姐穿着一样的衣裤鞋。她迫不及待地脱下姐姐前年做的已经又瘦又小的花地上身儿和黑下身儿,不嫌害臊地只穿着姐姐去年做的绣花肚兜和花裤衩,套上白地蓝花儿上身儿下身儿和黑布鞋。十六岁的她发育已经和姐姐一样,上下身都很合体。她问姐姐:“咋样?”姐姐笑道:“人靠衣裳马靠鞍,我小妹儿这一穿更爱了。”她叹口气说:“俊啥?我长个吊眼梢子薄嘴唇,人一瞅就得背地里叨咕,这丫头可不是善茬!其实大家不知道,我心眼儿挺好的。”姐姐把她揽在怀中说:“姐姐知道。”姐姐问起她找对象的事儿,她对姐姐说:“有几个来提亲的,可我一个都没看上。姐,再不你让我哥搁他王家堡子给我找一个。”姐姐问她:“你想找个啥样的?”她告诉姐姐:“就找一个像我哥对你好那样对我好的人。平时咱姐俩也能有个照应,逢年过节还能一块儿回桃花峪。姐,你知道不?我真想你呀!”说到这里,她搂着姐姐哭着说:“我一做梦就梦见你,梦见你搁地里回来帮我做饭……”
李小山把蝈蝈笼、一串黄黏团子和一串松蘑放在牛车上时是很有成就感的。自从大姐出嫁,二姐跟爸下地后,一到夏天,他就拿着筐和棍子,锁上房门,上山采蘑菇。他找到马蜂窝就点上火把,笑看马蜂们仓皇出逃。他也不怕马驼子和野鸡脖子。渴了就采点儿酸酸棘棘和酸浆子嚼嚼。饿了就烧点儿蚂蚱和刀螂吃。在采棺材板子、黄黏团子、榛蘑、松蘑装进筐的同时,他还捕蚂蚱、刀螂、扁担钩、三叫驴,用草棍儿串起来。他还抓了几只蝈蝈。回到家后,他把蚂蚱、刀螂、扁担钩、三叫驴喂了鸡鸭,好让它们多下蛋、快长肉。蛋给爸和二姐吃,肉等大姐和姐夫回来吃。他把黄黏团子和松蘑挑出来,用线穿成串,挂在房檐下的钉子上,等大姐他们带回去给干爸干妈吃。剩下的棺材板子和榛蘑让二姐做菜给爸下酒。他经过几天精心挑选,挑了一只最爱叫的蝈蝈,细心编了一个蝈蝈笼装进去,等宝宝来了给他听着玩儿。这回约莫姐姐一家到来之前,李有根还叮嘱姐弟俩,说要他俩长点儿眼力价,对大姐和姐夫好一点。
这还用爸爸叮嘱么?姐弟俩早就这样想着了。
可是现在,大姐和姐夫都寻不见了,爸爸呢?也寻不见了。猛然间,回味在姐弟俩脑海中的那段段温馨场景消散了,令他们心头空荡荡的,却又急切切的。下意识的,他们加快了脚步。
快到中午时,姐弟俩走到王家堡子村道和小河的交叉处,发现小河对岸躺着一个人。
姐弟俩一惊,忙从垫脚石上跑过去,扶起一看,这个人是刘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