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悦耳，花香扑鼻。
李小山挎筐走在山道上。
周小荷挎筐紧随其后。
刘沛然教姐弟仨读书写字后让李小山上东山镇买食材，周小荷也要去。刘沛然问：“你昨儿在塔城开枪打鬼子叫王富裕看着了，就不怕抛头露面惹来麻烦？”周小荷说：“王富裕那家伙现在还不一定摆脱干系呢，咋俩鬼子死了美薇子也死了他没死？他现在顶多在塔城哪个卡子人模狗样地盘查呢。”刘沛然点头，让周小荷和李小山上东山镇。
李小山低头走着，专心致志地用右手食指在左手心上画着，被石头绊了一个趔趄。
周小荷一把抓住他，问：“小山，你低头咋还不看道儿？你瞅啥呢？”
他扭头笑着说：“大姐，我练字呢。”
她皱眉问：“练字？没笔没纸的你咋练字？”
他举起右手食指和左手说：“大姐，这就是我的笔和纸。”
她展眉问：“那你练啥字这么上心？”
他站住了，在手心上画着，说：“我练咱哥教的魏碑，尤其是‘到’字第二画和第三画的连笔。”
她拍一下他的肩，说：“小山，咱哥不是让咱俩快去快回么？你回家再拿笔和纸练字。”
他撒娇地说：“那大姐你给我研墨！”
她点头说：“行，大姐给小山研墨！”
他连蹦带跳地走在前面。
她跟在后面，问：“小山，你和你二姐跟咱哥都学啥了？”
他摇头晃脑地说：“学的可多了！学认字，从姓名开始。还学念诗，有《诗经》里的，还有《乐府诗集》里的。对了，咱哥还给我和二姐讲故事，有屈原伍子胥，还有武松鲁智深林冲，有白居易，还有油条……”
她诧异地说：“油条？那你给大姐讲讲。”
她兴致勃勃地讲了油条的故事。
她忽然感到一阵干哕，急忙蹲下，开始呕吐。
他闻声回头，蹲在她身边，关切地问：“大姐，你咋啦？”
她擦一下嘴，推着他，说：“这埋了吧汰的，离我远点儿！”她话音刚落，又呕吐起来。
他不离不弃却束手无策。
她乘间歇时说：“小山，听大姐的，快自个儿上东山镇，把该买的东西买回来，千万别忘了买醋和酸菜！”
他焦急地问：“那大姐你咋办？”
她点头说：“我就在这等你，咱俩一块回家。”
他多心地问：“可大姐你要是再跑了咋办？”
她苦笑着说：“大姐现在走都走不动了还咋跑？小山，听大姐的，快去快回！”
他忧心地问：“可大姐你一个人在这我也不放心，咱俩现在就回家吧，我把你送回家再去买……”
她喝问：“小山，你咋黏牙倒齿的？”她问完又扶着他的头，温柔地说，“小山，你听大姐的，多加小心，快去快回，大姐等你！”
他提上两个筐洒泪跑开，边跑边想，大姐学过医，知道酸的能止吐……
她看不见他后，切齿忍住恶心，挣扎着站起来，蹒跚着走上光秃秃的山坡，拣起一块海碗大的石头，趔趄着走下密密丛丛的山沟，放下石头，脱下外衣外裤内衣内裤，背靠一棵茁壮的槐树树干上。
这个不争气的贱肚子！和大鱼的该怀上不怀上，倒怀上钱太多那个兔崽子的孽种了！这个孽种不能留！不能上东山镇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胎，也不能在桃花峪打胎，更不能像杨子姝柳淑娴那样死去，要活下去！不听沛然大哥的，要为自己、为大鱼、为苏爸爸、为苏爸爸一家人，报仇雪恨！
阳光穿过枝叶在她光洁的身体上投下斑斑光泽。
她把肚兜塞进嘴里，捡起石头，背靠树干，闭上眼睛，双手捧石头，砸在下腹。
巨痛使她放下石头，跪在地上呻吟着。
她看着下身，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使命令她又捡起石头，摇晃着站起来，靠紧树干，睁大双眼，咬住肚兜，对准下腹，捧稳石头，一连砸了三次。
忍无可忍的疼痛迫使她又放下石头，跪在地上号啕痛哭。
她擦干眼泪，看着下身，终于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她认同用内裤擦拭下身，把内裤抛开，穿上肚兜、外裤和外衣，爬上沟沿儿，爬不动了，躺在山坡上看着太阳。
太阳看着她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嘴唇。
她闭上了眼睛……
她被李小山的大声哭叫唤醒。
他流泪说：“大姐，你快喝点儿醋，再吃点酸菜！”
她咬牙坐起来，看一眼俩筐，问：“小山，你咋光买醋和酸菜，啥也没买。”
他打开醋瓶盖儿，说：“大姐，我寻思先给你止吐，完事儿咱再去买别的东西。”
她苦笑着说：“傻小子，这醋和酸菜是给你二姐买的。我好了，不吐了。”她说完切齿站起来。
他扶住她说：“大姐，那咱先回家，完事儿我再去买东西。”
她无力地点点头。
他一手拎俩筐，一手搀着她，走一走，歇一歇，走到桃花峪后山山阴脚下。
刘沛然跑向姐弟俩，大声问：“咋回事儿？”
李小山含泪答：“哥，大姐病了，都吐了。”
刘沛然一看周小荷惨白的脸色，立马脱下褂子，包住她的头。
李草儿跑过来，问：“小山，咋才回来？”
李小山流泪答：“二姐，去的道上大姐就病了，恶心，吐……”
刘沛然立即说：“小山，你马上回东山镇买鸡、鸡蛋、小米、红糖，越多越好！”
李小山立时撒腿就跑。
刘沛然对李草儿说：“你扶着她！”
李草儿扶住周小荷。
刘沛然立刻背起周小荷疾走。
李草儿步步紧跟。
周小荷大声说：“哥，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
刘沛然大骂：“放屁！”
周小荷又大声说：“哥，我身子埋汰，别黵了你！”
刘沛然又大骂：“放你家的屁！”
周小荷含泪沉默了。
刘沛然还大声说：“小荷，你记住，我、你、草儿、小山、咱是一家人！”
李草儿含泪大声说：“姐，你记住，我是你妹妹！”
周小荷热泪夺眶而出，滴落在刘沛然汗流浃背的汗褟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