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小韩回到大李家已经是下半夜了。
李家东屋里间的窗户透出了昏黄的灯光。
二人把坐骑牵进马厩后悄悄走进房门。
大李拿本书迎在东屋门口,说:“你俩辛苦了。”
小韩笑着说:“你才辛苦呢!”
老魏皱眉说:“这咱还看书。”
大李把二人让进里间坐在桌子两侧椅子上,边沏茶边问:“你俩咋这咱才回来?”
小韩点上烟抽一口后说:“咱俩把沛然送回家后,本打算抽根儿烟喝碗茶就走,可沛然非要留咱俩吃饭,他媳妇儿新娘子李草儿还提了把菜刀进屋……”
老魏终止点烟打断小韩说:“人李草儿拿是正切肉呢,一听说咱俩要走就着急了,还眼泪巴巴地问:‘咋沛然一条命还不值一顿饭……’”
小韩喝茶点头说:“是,是这么一回儿事儿,咱俩一商量,也就客随主便了,省着回来还得麻烦大娘和小妹儿三更半夜起来给咱俩做饭。”
老魏点上烟抽一口后说:“吃饭时我趁没人注意,往沛然铺盖卷儿底下塞了几张绵羊票子,足够咱俩……”
小韩打断老魏说:“可我临下炕也往他家铺盖卷儿底下塞了几张绵羊票子,也足够咱俩一顿饭钱的了!”
大李笑着说:“这才叫英雄所见略同嘛!”他说完问,“沛然家人咋样?”
小韩抢先答:“李草儿长着吊眼梢子薄嘴唇儿,看就不是善茬,不好惹,我看往后够沛然受的。”
老魏喝口茶后说:“小韩,你可拉倒吧!李草儿拿吊眼薄嘴不细看看不出来。再者说沛然说啥是啥,李草儿言听计从。”
小韩边抽烟边说:“老魏,你才拉倒吧!就沛然拿小伙儿,她李草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多亏她家祖坟咕噜咕噜往外冒青烟,再不就是她李草儿烧了大树那么老高的香,要不她上哪找沛然拿小伙儿去?再说她和沛然刚成亲,还不得把沛然当个宝似的?还有当着外人的面,她抹不下来脸和沛然犟嘴。往后李草儿还不得母大虫母夜叉似的原形毕露?”
老魏抽一口烟后说:“没准儿往后人李草儿是一丈青呢。”
大李对小韩说:“小韩,你多咱成相面的啦?不能以貌取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没听沛然说李草儿在当沛然妻妹干妹时就有意与他。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就叫一如既往,忠贞不渝。再说李草儿精心照料沛然养好伤后主动成亲,单从这一点上看,李草儿就是一个有条有理、有情有义、敢想敢说、敢作敢当的人!”
老魏闷头儿抽烟。
小韩一口气喝干茶,说:“是,李草儿一听沛然回家了,光着脚就跑出来了,还当着李小山周小荷的面,一下子就蹿到沛然身上搂着不放,一直到看着咱俩才闹个大红脸搁沛然身上出溜下来跑回屋了。”
三人都笑了。
老魏抽一口烟,笑着说:“李小山那小家伙儿也挺有意思,岁数不大就像个小大人儿似的在腰里憋着两把枪,一把王八盒子,一把撸子。”
大李严肃地说:“那是沛然临上塔城前交给他的,让他自卫并保护他二姐和他周姐的。当时沛然是抱着与敌同归于尽的决心上塔城的!”
老魏小韩想起了刘沛然的喊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小韩扔下烟头踩灭后说:“那个周小荷我就看不明白了。咱俩刚到沛然家时,她倒是高高兴兴地忙前忙后,可正吃饭时她就刮拉地把脸子撂下来了。我的天哪!”他说到这里,伸出双手左右比量说,“那脸耷拉的,能有这么老长。”
老魏也扔下烟头踩灭后笑着说:“小韩,你可别乱夸张了。再说你比量的那是宽,不是长。”
小韩双手上下比量,说:“能有这么长。我看她也就吃点儿青菜。看咱俩怕影响沛然小两口要走,她还算明白点儿事儿也要走,可非要回张家庄,多亏李小山要陪她上王家堡子沛然家。从后山走到东山镇平地时,老魏扶李小山上马了,我要扶她上马,可她死活不上。天都黑了,从东山镇到王家堡子还有十多里路。咱俩不放心,就牵着马陪他们走到王家堡子,要不早就回来了。”
大李皱眉说:“小韩,一定是你言多必失了,周小荷才生气。”
小韩挠头说:“我也没说啥呀!就连咱俩和刘沛然在塔城鬼子兵营的事儿我牙口缝儿都没欠呀,我就怕一提起来我这没把门的嘴哇啦哇啦的没完没了耽误工夫。”
老魏冥思苦索后说:“是不是因为你说酒和罐头是鬼子送的……”
大李细问后沉思了一会儿,点头说:“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句话!”
小韩两手一摊,说:“这话有啥呀?就是咱们从鬼子那缴获的么。再说我都说‘鬼子’啦,我也没像没骨气的人说‘太君皇军’什么的呀。”
老魏问大李:“那咋办,周小荷还不得寻思咱俩和汉奸是一路货?”
大李点头说:“沛然会对周小荷解释清楚的。”
二人也点点头。
老魏对大李说:“对了,沛然把柳家房契和钥匙要给咱俩,说是往后咱们上塔城用得上。你看这事儿咋办?”
大李点头说:“我看可以,就用柳家作为我们在塔城活动的据点,到时把买房钱给沛然。”
老魏异议:“沛然肯定不能要……”
小韩附议:“就是,你就打死沛然他也不能手心朝上。”
大李断然说:“那就当房租给沛然!”他说完又说,“明天早上,不,也就是今天早上,我和母亲、妹妹回奉天。这次回小塔为我父亲扫了墓,我的肺病也养好了。更重要的是,我们找到了朔日杀手现在又叫化日杀手的刘沛然。老魏、小韩,我回奉天后,你俩和同志们要经常和沛然取得联系,关心他,帮助他,让他早日成为我们的战友和同志,共同为抗日救国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