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黑白交替。
时间一点点的慢慢过去,草原第一场大雪也早在两天之前落下来了。
平地中一个高高凸起的雪包突然耸动了一下,足有尺厚的积雪从两边抖落,从中冒出一个少年人的脑袋,尖挺的鼻梁,刚毅而浓密的眉毛,隐隐然便有几分小帅哥的模样,只是这位从大雪堆中突兀钻出来的小帅哥,两只漆黑眼睛中充满了迷离与困惑。
“下雪了!”这是杜伊斯钻出雪堆后说的第一句话。
“原来我没死!”
“还,还下雪了。”
“我怎么没冻死?”
一时间,思绪混乱的杜伊斯很是语无伦次,有些问题他无法解释,脑子中也是一团乱麻,迫于搞清楚现状的他捧起一团洁白雪花,慢慢的贴近脑袋。
一阵沁凉,却感受不到太多的寒意。
借着这股清凉,杜伊斯一点点的回想之前发生的状况。
“哎呀!雅里格,班瑞长老!”完蛋了,直觉告诉他,自己遇见牛头人酋长帕林已是好久前的事,要不然,地面的积雪不会那么厚。
那个地精?
杜伊斯看了看四周,一片雪白,没有地精,也没有见到牛头人。
他心急火焚,兽人强盗们进攻了没有?部族又采取了怎样的对策?
阿姆……找不到自己,阿姆该会多担心啊!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一想到母亲,杜伊斯内心就心急火焚,开始的那些奇怪问题顿时被强烈的亲情冲到了九霄云外,他从雪堆里窜起来,找了找方向,迈开两条腿就跑。
但是,就这么一跑,杜伊斯立刻就感觉到了与以往的不同。
耳朵边响起剧烈的“呼呼”风声,两边景物也以极高的速度被抛到了身后,这一切,很奇怪啊,杜伊斯想不通了,积雪这么厚,要是以往,恐怕连行走都不方便,现在怎么会像在平地里一样箭步如飞?
不,甚至比平日里跑得都要快啊!
归心驱使着他,杜伊斯并没有停下来,只是一边跑一边想,猛然回过头,望见雪地上只有淡淡的两行足迹,虽然还没有作到完全的踏雪无痕,但这个境界,距离那一步却也并不遥远。
怎么回事?
想起夏天的时候,雅里格在自己面前表演过“草上飞”的功夫,在一望无际的碧绿青草尖上奔跑,脚不用踩到实地。那个速度,那个潇洒,当时就让杜伊斯心痒痒的像有只蚂蚁在爬,不过雅里格说,自己要做到他那一步,至少还需要苦练十年以上的时间。
据说有些高手,速度快到了极至,奔过一平如镜的湖面,连鞋底都不会湿,有些绝顶的大高手,甚至可以凌空虚渡,平地飞行。
踏雪无痕,草上飞,水上漂……原本以为,这些传说一样的事迹,距离自己还想当遥远,可没想到,就在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自己竟然也渐入了门径?
“难道是,大雪被寒风一吹,冻实冻硬了?”杜伊斯终于还是无法克制心头的强烈yu望,停下了飞奔的脚步,可速度一放慢,两条腿便陷下去,积雪直没小腿。
真的是,踏雪无痕啊!
禁不住心中的狂欢,杜伊斯撒开脚丫子鼓足劲的飞奔,这一跑动,速度越快,身后那两行脚印子也越浅,一往无际的洁白草原上,只见到一条灰乎乎的影子飞闪而过,甚至没惊动边上一只正在觅食的草原雪狐。
“哈,哈哈,阿布答,还敢和我赛跑吗?”
欣喜无比的少年爽朗大笑着,内心曾有的些许担忧困惑,在这瞬间被甩的一干二净。
……
两个钟点之后。
一路飞奔的杜伊斯已经能见到布郎幼底河从山那头流出的轨迹,只不过现在溪流上同样盖满了厚重的积雪,听不到惯有的丁冬水声,只看见雪地里有平平的凹下去一长条带子一样的形状。
前面已经处于部落的外围领地。
可杜伊斯内心处,却猛然爆发出一阵忐忑不安来,好几天的时间,部落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大事?希望,雅里格阿布答已经将兽人的计划告知了班瑞长老。
长老们一定想得出合适的对策,用不着自己这个小屁孩操心!
杜伊斯一遍接一遍在心里说,也许,想想如何宽慰担心坏了的阿姆,才是当务之急。
跨过布郎幼底河,雪地上的脚印明显要比其他地方多一些,一行行一簇簇的杂乱无章,将白净的积雪踩出了无数个窟窿。
杜伊斯几乎能分辨出这些脚印的主人是谁,那个异常宽大且一斜一歪的,肯定是铁匠泰洛大叔,他喜欢喝酒,一喝了酒,走路就走不成直线,但泰洛大叔是热心人,有可能正是因为自己的多日未归,才让这位老喝醉酒的铁匠大叔上自己家来帮忙,
那一行两窜脚印中间多个小窟窿眼的,自然是族长班瑞长老了,老人家年高德勋,行动有些不便,从杜伊斯有记忆开始,就柱着一根黑黄色的酸枣木拐杖,走路慢吞吞的一脸和善可亲。除了阿姆和雅里格阿布答,班瑞长老是整个部落里对自己最为关心的一位。
当然,雪地中残留最多的脚印绝对非阿姆玛莲娜莫属。
阿姆……
一想到阿姆,杜伊斯脑海中就浮现出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无比紧张和惊恐的脸,他的眼角开始发酸,快些回家吧,早一点见到阿姆就能让她早点安心。
杜伊斯狂奔着,跑了这么久,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累,他也不再觉得奇怪了,今天让他想不清楚的事实在太多太多,此刻的他只有归心一片。
但是,靠近路口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大窜杂乱脚印,却让杜伊斯不得不停下脚步凝神对待。
那些个脚印,一个个远比人类来得巨大,看得出来,有一些穿了铁制的简陋军靴,沉重的压力让它们深深踩入地面,可大多数却是光秃秃的裸露在外,有的短而粗壮,有的锋利而细长,有的是牛马样的蹄型,另有一些狰狞的梅花印在积雪中分外清晰。
兽人!
杜伊斯心口升腾起无比危险的感觉。
“阿姆……”他一声大喝,向着山坡上那面帐篷急冲而去。
兽人强盗并不喜欢在下雪天发动攻击,他们的躯体比人类笨重得多,在积雪深厚的地面作战尤为不利,另一方面,有着积雪的覆盖,也会让他们无法察觉地面上的陷阱,针对大多数低级兽人没有铁制军靴的习惯,一些特制的毒蒺藜、尖刺等战备物品,可以在积雪天发挥更大的效用。
但事情没有绝对,杜伊斯能从满地杂乱的脚印中看出,这一股入侵的兽人数目并不在少数,或许村庄里面还有更多。
神灵保佑啊!希望这群杂碎已经被部落的勇士击溃了。
杜伊斯祈祷着。
“阿姆……”
“阿姆!”他边跑边叫,没人回应,心急火燎的杜伊斯一把撩开了自家帐篷上的帷幕。
里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中央的炉子看起来好久没有点火了,所以温度比外边高不了多少,杜伊斯环顾了一圈,虽然有翻动的痕迹,但衣物堆放得并不杂乱,看样子没有兽人进去过。
这让他稍稍放了点心,兴许阿姆正和雅里格还有班瑞长老待在一起。
存了这个念头,杜伊斯掉头往长老的住处跑。老人家住在部族的中心地带,整个巴鲁部落族群不大,路程并不遥远。
窜出自己家的帐篷没多久,杜伊斯就在前面的叉路口见到第一具尸体,果然是身高体壮的黑兽人,这个兽人仰面倒在雪地上,胸口深深的凹下一块,似乎被某种重武器给狠狠抡了一记,他嘴巴中有些污血,只是因为时间过久的缘故,血液已经结成了冰渣子,挂在那张铁青长满兽毛的毛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