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看里面还坐着陆逸风,不敢怠慢,端着酒推开玻璃门走到近前躬身等候吩咐。
灿火盯着服务生微微笑一笑,“那什么?”
“这是伏特加。”
“这个先给我。”温柔的语调带着无声的霸道和理所当然的嚣张。
服务生当场石化差点咔嚓一声风干崩裂,这可是给他们老板的啊,酒坊里有Jason这尊风流倜傥的佛祖镇店,连孙悟空都能玩弄于股掌之中,何况是个还没有五百年道行的人?
陆逸风本来就傻了这下更加傻眼,仨人愣了半天,灿火忽然轻笑一声,冰眸竟然刹那桃花,只听得她说,“谢谢。”
服务生咽了口唾沫赶紧放下酒杯就跑了,陆逸风一个激灵,看向她,她正握着酒杯轻抿一口,垂眸单指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地敲着额头,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半垂的长睫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黑色的阴影,娇娆又妩媚。
酒杯她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女人喝酒就像男人吸烟一样会给人两种很微妙的感觉,一种是堕落颓废,另一种则是迷人优雅,而灿火毫无疑问属于后者。
两分钟之后,灿火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看着陆逸风的眼睛,看了半晌,那双清亮的眼眸的的确确纯洁剔透,这让她多少疑惑,认真地问,“你是谁?”
陆逸风一直绷着,听见她说这三个字也疑惑,不过脑子就问,“为什么这么问?”
灿火轻啧一声,不耐烦了,“你的问题可真多。能耍无赖耍的这样温文尔雅,又不失翩翩风度的,我想必定不是平凡之流,你说呢?”
Jason心里咯噔一声,继续偷听,说这个头脑简单的陆逸风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他还不死心,不过这年头烂片太多,也难得有好戏看,他向来信奉“与人斗,其乐无穷”这样的真理,就算明明知道陆逸风注定惨败。
陆逸风终于微笑,明白了这个人是不能用正常思维去理解的,他伸手整了整衣襟,这辈子头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介绍自己,“本人陆逸风,荣风汇远的太子爷,嗯咳……他们都这么称呼我不是我说的,其实……你知道的,我是我爸的儿子。”
灿火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身上,忽然轻声笑起来,没想到这人无赖是无赖了点,还挺逗。
说起荣风汇远,就一定少不了中朝盛世,这两家集团公司在国内同样赫赫有名,尤其中朝占据了厉北这个全国经济中心城市商圈的黄金地段,拥有可以在整个城市睥睨群雄的101大楼,和无可比拟的中朝城中城,两家涉猎的领域包括零售业、软件信息业、房地产业、酒店业、制药业、文化传媒、证券、资产管理、医院等等。
中朝以酒店业、软件信息和证券为主,而荣风则靠房地产和制药业站稳脚跟,在全国的辐射范围相当广泛。
荣风汇远的背景很复杂,自陆逸风父亲这辈起开始有意识进行洗白,业内皆有传言。这陆卿自大儿子陆逸澈回到陆家之后便再无心事业,带着心尖上的妻子常年在国外溜达,公司都交给小儿子陆逸风打理,只不过传言说这个小儿子陆逸风个性软弱而且年纪尚轻心思并不全在公司上,就挂了个名还坐第一把交椅。
中朝盛世是纪家老爷子抓准了国内政策开放,经济发展白手起家在商场上打拼了一辈子的成果,以后这个成果的享用者是纪凛冽。说到中朝还有一个必提的就是凌家,凌家从一开始就跟随纪家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也为中朝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在中朝占有一席之地,现在这个一席之地的占有者是凌魄。
看过财经报纸、杂志、电视的人都知道,中朝荣风似是早有渊源,但究竟浪是因为什么风而起的,这外界就不得而知了。
陆逸风盯着灿火,发现她眼神放空,走神了……
他伸手捞回她的游思,笑的天真无邪,人畜无害,“Erica,你看我们是不是门当户对?”
灿火紧靠着沙发的脊背一僵,脑门儿瞬间冒了一层薄汗,惯性地眯起眼盯着他,对面的人笑起来还真是美,美的有点讨厌。
陆逸风被她这说不清楚是什么眼神的眼神盯得心直往上提,还没搞不清楚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误,就听见她一字一顿地重复,“门、当、户、对?”
这个无比乐观的人儿哟,傻乐傻乐的,“我说的没错啊,你是VIN的公主,现在是VIN的老大,这是我很早以前就知道的事,更何况VIN和荣风的合作刚刚谈成,看看这契机,天时有了,地利有了,人和也有了,我们多般配。”
鬼话连篇!灿火抬起手甩向陆逸风的脸,陆逸风眼疾手快立刻——抱头猫腰,灿火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半晌握成了拳,陆逸风睁开一只眼睛偷瞄她,她已经恢复了万分优雅的姿态,什么时候都不会不好看,她斜他一眼,“为什么调查我?”
他起来一摊手,无辜样一摆,“没有。”
见灿火好像还没有真的动气,只是有点不耐烦,那丝毫不掩爱慕之意的眼神在她身上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游了几圈,眉眼含笑,眼底一片晶亮柔和的光彩,语调轻缓柔和,“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没有。”
灿火盯着他不说话,他开始直抒胸臆,“我也像你一样猜测一番啊,不是谁都有那个实力和魄力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就开定制的Koenigsegg-Agera-R,你说我说的对吧?
再看你全身上下的衣服、高跟鞋、包、拿酒杯的姿势……哪一点又可以证明你是平凡之流?”
灿火翻了个白眼,脸上出现了一点点稍纵即逝的厌嫌,她站起身离开包厢,走到门口背对着陆逸风潇洒的一挥手,“你的七分钟时间到了。”
陆逸风没留她没追出去而是目送她乘电梯从负二层上楼,门当户对走后他一下就蔫了,灿火对他的态度让他非常难过,她一点都没有想起他,一点都不记得他,她说过记住了他名字的啊,怎么能这样不信守承诺?
难过的同时又很感叹时间其实是把万能刀,二十多年没见,那人显然已经疯魔了……
Jason进来看陆逸风发呆拍了他一下,挤兑他,“做了多少天功课?”
陆逸风叹口气,眨眨眼,“三天啊。”
灿火走进停车场站在自己的车旁边想起陆逸风的话,心里嘀咕一句,过度分析,坐进驾驶室一路飙回了沁园。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光影闪烁的舞池边缘,有人嘴角噙着笑,把刚刚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定格于方寸间,收进存储卡,打包发到了纪凛冽的邮箱里。
纪凛冽坐在中朝盛世大楼顶层的套间里,一张一张地翻着陆逸风和灿火在酒坊的照片,薄唇微抿,表情淡漠,眼底却是火山爆发后从山上倾泻而下流动着的冒着滚滚黑烟的红色岩浆,但好像又在某一处汹涌着万般的似水柔情。
阴晴不定。幻化无穷。
凌魄带着一副绅士的金丝半框眼镜步履匆忙地推门走进来,邪气凛然,坐在他的对面,对着他这尊已经两个小时纹丝未动的雕像,花儿一样笑着开口道,“纪凛冽,你这么晚叫我来有什么事?”
纪凛冽没出声,把他翻看的照片递给他,他接过一看,倏地瞪圆了眼睛,那双永远闪烁着狡猾诡异光芒的墨瞳里,此时此刻竟然什么内容也没有,空的,空空如也。
照片上陆逸风一张美玉雕琢的脸笑得清晰温柔俯在灿火耳边低语,样子极为亲密,而灿火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好像并不排斥。
纪凛冽头靠在椅背上,疲倦地仰头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说……我当年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凌魄翻完照片,心理堵的厉害,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罗念说程责去法国他母亲那了,手上旧伤复发。”
“什么时候走的?”纪凛冽抬起头。
“前天。”凌魄倒了一杯冰水灌进肚子里,希望自己混乱繁杂的思维可以尽快冷却下来。
纪凛冽眉头深锁,声音低沉混含着一种另类又迷人的磁性,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他自己,“她身边的人都走了……芮丽,我,你,奶奶,现在连程责也走了,她可怎么办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比你更理解程责的心情,更能感同身受。”凌魄起身走远,斜倚在会客厅的沙发上,两人一时无语。
半晌,纪凛冽看一眼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凌魄,轻叹一口气,缓慢地移动到巨大的浅碧色落地窗前。
中朝大楼的第101层也就是顶层是他的独居,这座城市里他拥有顶级黄金地段的最高层,宛清则曾经站在这里高兴地说,这个高度有一种魔力,会让人野心膨胀,让人产生一种把全世界踩在脚下的错觉。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俯视整个城市,犹如窥伺俗尘的神祗,他本不想把世界踩在脚下,也没什么特别的野心。
只是现在,没得选了。
要是崇白在就好了,至少他此刻不会觉得棘手,但是那个时候崇白必须消失,可笑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真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