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简陋,而又稍显古朴的木屋。
除了顶上歪斜着个乌黑的烟囱,再无其他特点。
门前,则堆放着一些柴垛,零零散散。屋后尽是一片光秃秃的树木,小部分枝桠上,覆盖着些许银白,看着有些清冷。
木屋之内的陈设也是极为简单,一张石床,一只木桌,一把木凳。窗缝间偶然透进的几束亮光,给这看似凄清幽静的陋室带来了几分淡淡的暖意。
靠窗的一侧墙壁,静静地挂着一张长弓,弓身遍布铁锈,写满了沧桑。
桌面上方,摆放着两个石制碗盘,一盘是清淡雅致的素菜,一碗隐隐升腾着热气的米饭。
显然,这家主人过得是有些随意。
一阵窸窣的推门声响起,门外走进了个略微消瘦的身影。阳光随着房门照射进来,一片朗清,明窗净几。
因为背光的缘故,这男子的面容有些难以窥透,只是那一袭素白长衫,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干净得有些扎眼。
走到桌前,白衣男子向后束了下那头如丝绸般光滑顺垂的乌发,缓缓坐下。
“能自得时还自乐,到无心处便无忧。”
男子清声讴吟,揽过桌上的木筷,夹起一片嫩绿的菜叶放于眼前:
“大善。”
正欲将面前的鲜嫩送入口中,却忽地站立而起,如蜻蜓点水般轻跺脚掌,向门外暴射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
一个巨大的金色物体径直砸落而下,那耸立了不知多少年岁的木屋顷崩塌,化作断瓦残垣。
男子白皙的面庞彻底暴露在这冬末的暖光之下,眸若星辰,眉如远山,面容间浸染着青云出岫的绝代风华。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凡世间所有美好的字眼用来形容眼前的男子都不为过,似是一尊遗落凡尘的天仙。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出尘绝艳的面容之上,微微牵动的嘴角不断抽搐着。
“啪。”
右手拿着的筷子,连同那片来不及吃下的菜叶,一同摔在了地上。
......
......
金光巨茧之内,钟言一动不动地躺着,但他的意识却无时不刻都在承受着痛苦。
霸道无匹的金色能量如同一只挣脱禁锢的上古异兽,凶猛地在他身体内部肆意冲击着。
钟言刚是承受不住疼痛昏厥而去,转瞬又是让这巨大的痛感惊醒。
巨茧之外,那白衣男子正望着巨茧皱眉凝思。
虽然这金色巨茧将所有的灵力全都包裹在里面,但些许渗透而出的金色雾气,其间蕴含着的那仿佛要毁灭一切的威压,让这神秘男子有些忌惮。
“究竟是何物,便让我来看个清楚吧。”
男子沉思片刻,气势一沉,双目如炬,额间金光暴起,一尊闪耀着金芒的云印浮现其上。
“给我开!”
男子大喝一声,旋即掌间翻转,夺目的金光覆盖其上,向着巨茧狠狠劈去。
如何?
灵力消散,男子定睛看去,却见那金色的巨茧分毫未损,巨茧表面的丝丝灵力依旧来回游走着。
从云境的力量也难以撼动吗?白衣男子紧皱的眉头愈加凝重。
......
“我要死了吗?”
钟言脑海中浮现了这样一个念头,那神秘金光暴走而带来的巨大痛苦让他难以忍受,每一刻的清醒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份煎熬。
罢了,死便死了,省得白白遭受这非人的罪刑。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今世遗存的残念,便留到来世再报吧。夏侯烈,希望你有命等着我,一念至此,钟言倾颓的双手缓缓松开。
随着身体的放空,钟言全身的伤痛也貌似减轻了不少,脑中逐渐开始浮现出零零散散的记忆。
半梦半醒之间,父亲与乐擎的面容自钟言脑中一闪而过。
“不可!父亲与乐大哥舍命护我,我若就此离去,到了地下有何颜面对待他们。”
想到尚不知生死的钟礼与乐擎,钟言脑中忽地清明了几分。
“天道不公,许我一世遗恨!我若应其命果,又怎会确保下一世能够得意?”钟言强忍着钻心的疼痛,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
巨茧之内金光流转,一片通明。隐约间,钟言看到了一颗金色的光球,静静地漂浮在自己面前。
他不知道面前的光球究竟是何物,但恍然间却有一股涌自心底的直觉,生死一念,尽悬于此物之上。
钟言想要试着运起自己的双手,但刚欲发力,双手微微抬起,那股撕裂之痛便蜂拥而来,让他难以寸进。
金色的光球近在咫尺,却又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该死,给我动起来啊!钟言奋力催动着自己的双手,朝着那悬浮的光球探去,我命由我,不可由天!
“马踏寒州,血染北国,此志未遂,吾尚不能死!”
钟言一声爆喝,霎时眼前一片明朗,仿佛忘却了所有伤痛,向面前的光球腾跃而起,一把将之揽入怀中。
一阵温暖之意涌入钟言的体内,痛楚与伤创,在瞬间飘离而去。钟言只觉得从未有过如此的舒适,惬意,缓缓昏睡了过去。
怀中那金色的神秘光球,仿佛感到钟言已经昏睡过去,便轻轻地扭动着挣脱开钟言的怀抱,好似一只具有灵智的活物一般。
那光球在巨茧内盘旋飞舞了一阵,又是静静地悬浮在钟言面前,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向着钟言飞越而去。
接触到钟言的霎那,悄然化为一道光束,钻入了钟言的额间,消失不见。
沉寂了片刻,钟言额头陡然间金光大作,浑身上下的金色能量都向着其涌动而去,而茧壁内附着的灵力,也如抽丝剥茧般,化为一道细长的金色流光,流淌着进入钟言的额间。
钟言额间的金色能量不断汇聚,金光变得刺眼起来,愈来愈盛。最后,居然如夜空的繁星一般不断闪耀着,跃动着。
这番异动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直至那神秘的金色能量完全涌入钟言体内,再无半点残留,方才停歇了下来。
阒然之间,钟言的额间又是亮起,一个散发着神秘气息的云纹金印浮现而出,隐隐闪烁了两下,转瞬之间,却又彻底消散。
然而沉睡着的钟言对这一切宛然不觉,胸膛有条不紊地起伏着。原本身躯上布满了的伤痕,此刻却什么也见不到。
那形容俊美的白衣男子,正站在木屋的废墟之前,看着倒在残垣断壁间沉睡的少年。
“秘灵启印,此事亘古未闻,这神秘霸道的灵力究竟是何来历?”
男子凝望着这一切,眉宇间藏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喃喃自语道:
“莫非,他便是能达全我夙愿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