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玄国东宫的青瓦素帐,黑木白障,每年的春节,天空都会降下大雪,错落交织成凛冽的景致。唯有腊梅红的潋滟,红树无语伴城默,飞檐寂静听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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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六岁那一年生了一场大病,病的几乎死了,后来,有人将我抛在一个冰窟窿里,让我在冰原上慢慢消磨不多的时光。我躺在那,冷风嗖嗖,有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那时我想起了许多人,永远轻言细语的母亲,乐呵呵向我讨酒喝的父亲,还有顾安冉……
我还记得离开青国的前一夜,他紧紧的抱住我,我说,一起走吧,天大地大总有落脚的地方。
可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那双明媚的眼睛变得那样哀伤,他说对不起。可我要的不是一句道歉。那一刻我孤独冷落到了极点,心很冷,比此时此刻的冰窟还要冷。内心的委屈顿时化作眼泪倾泻出来,我扑到在他的怀里,死死将他抱紧,然后说了一句话,说了什么来着?我竟不记得了!是真的不记得了!
我动了动身子,打算不去想那个男人,我对自己说想想龙煜吧,那小子的病还没好呢!我还记得刚看到他时的样子,丑极了,又黑又瘦。那时我想为他把脉,可是他却尖锐的向一头疯兽,他不让任何人碰他,靠近也不行,后来我只能用了麻药,当我掀开他的衣袍时,我惊呆了,谁能想像一国太子,在衣服的遮盖下,竟然满身是伤?
腋下、大腿内侧那些不易察觉的地方都是血口子,那一次,我的手抖了,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像龙煜不相信我不会伤害他一样,虽然被麻药麻的动弹不得,但他还是张口狠狠咬了我一口,那浓郁的化不开的黑眸中满是愤恨和惊恐,我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没有回答。
我与龙煜的相处是一场持久战,龙煜心如顽石,异常难攻,我有时讨好,有时谩骂,急了就下药将他扔进药池里泡着,我承认我怕死,如果龙煜死了,我想我一定会死。可是龙煜现在还好好地活着,我却躺在这里等死,这就是所谓的世事难料吧。
龙煜是个顽强的孩子,生来的胎毒,父皇的漠视,他在这深宫生活了十余年,他父亲只看过他三次,所有人都在等他死,他一死太子的位置才能让出来,我想这其中包括他的父亲,可他还坚持地活着,那些恶毒的宫女太监从他身上偷偷的取血,因为有传说皇家的鲜血可以福佑子孙,他们从龙煜身上取血去卖,处在深宫的不受宠的皇子根本无处伸张。我在药池里抱着他时说,你真是个懦夫,他们那样欺辱你,怎么也不求救?
那时他说:当一个人没有价值时,一切都是多余的,何苦让他人困扰?那时的龙煜才多大?十二岁还是十三岁?我又不记得了,我真是健忘,都要死了,竟然还在遗忘。
半梦,半醒,我又回到了东宫,从宫门走到永寿殿足有两里多路,那时中午下学,龙煜总要从永寿殿跑回来与我共餐,然后再走回永寿殿,不论寒暑,我还记得下雨时,他黑袍尽湿的情景,然后我就在寝殿小室内燃着两个兽嘴铜炉,炭火黑红。比室外温暖许多,龙煜长发披垂,黑色长袍,赤着雪白的足,跪坐在白熊皮硝制的毡毯上,望着我怔仲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