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忆雨的话,看见叶云峰和宁雪若有所思的目光,宋青玉心中涌出一股不可抑制的喜悦——他知道,他第一步成功迈过去了。
宋青玉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来缓解自己快要停顿的心跳,语气里带着极力隐匿的好奇、兴奋,“李师妹,恕愚兄觍颜问一句。你,是不是上过战场,真正的战场。”
说道“战场”两字,宋青玉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望门头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金戈铁马,沙场纵横永远都能让男儿体内的热血沸腾。
宋青玉在叶云峰眼中转瞬即逝的寒光中醒神,连忙解释道:“虽说在宋某所知的印象中,没有过任何关于战争的印象。但许久以前,曾在湮灭尘埃的古迹中略知一二。
没有上过战场与上过战场的人,就如同没沾过血与沾过血的人一样。平常再泯于众人,握剑那一刻的气势,是截然不同。”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杀人后。
剑尖抵在地上,他看着剑刃上的鲜血一滴一滴顺着流下来;片刻,剑尖周围蕴开妖娆的印记。
他的手不断地颤抖,接连的噩梦。
每一次闭眼,都会看见那双充满恐惧的双眼。
而李忆雨……
一将功成万骨枯。
若不是天生的修罗,就只有遗迹中描述的那浴血而生的将军,才可能做得到。
李忆雨点了点头,她看得出宋青玉眼中的狂热和热血;这种眼神她在无数的新兵眼中看多了。
对战场的狂热,对战斗的热血。
可当他们真正经历了战争之后,活下来的人,他们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见那些。
这真是一件很有讽刺味道的事。没受到切肤之痛的人们,往往可以把战争当作很好的谈资,讨论得兴高采烈并心生向往。
但那些最有资格谈论的人,那些在前线日夜与敌军厮杀的将士们来说,战争是一场再沉重不过的话题。
他们反倒只乐意谈谈家人,谈心爱的女孩,谈家里养的狗,谈谈家乡的小河,什么都谈,就是不谈战斗——谁愿意谈论自己的死亡和鲜血呢?
李忆雨回首看向那片土地,那染满鲜血的沙土,也是她的最终的魂归之地。
转头看着三个眼中意味不明的同伴,这三个人里,有她的同门,有她的亲人,也有她的爱人。
李忆雨低头凝视自己这双前世今生的注定染满鲜血的双手,略带伤感的声音第一次说出心里的低沉。
“真正的战争,只能是换取和平的代价。”而不是为了满足野心家的欲望。
在以前的那个年代,自己这个梦想现在遥不可及;但是现在,一个和平盛世说不定会从自己的手下被打造出来。
“宋师兄,战场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它充满了痛苦、血腥、悲寂、不舍以及无奈。
有无数的父辈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茁壮而健康的成长,欣慰的看着他们长大成人,手把手的教他们练剑、写字和读书。
这是一个父亲的最大遗憾,也是他的失职。
但孩子,却无法或者或者说没有机会去责怪他。
他们的父辈用鲜血和钢铁,披荆斩棘,在一个混乱的世界铸造秩序,以求能带来和平;化剑为犁,以求能为蛮荒带来文明,用繁华取代贫瘠。
铁血、牺牲和自我奉献,似乎是那代人注定了的使命。
那些英雄和英雄的故事,会在以后年代将会成为传奇;但那不是他们想要的。
在战场上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想法——活下来。
哪怕断手断脚也要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能见到亲娘老子,才能见到老婆孩子。
他们想的不是成为英雄,不是成为传奇,只是活下来。
可一场战役下来,能活下来的又有几个。
可战争的号角响起,依旧会有无数人走向那条不归路。那是属于那时候使命,而支撑每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动力。
是希望那使命能在属于他们的那一代完成——
当幸存的父辈渐渐老去,而孩子将成长,这是造化的规律,无可避免。
将来的世界,是属于他们的下一代。
那些孩子不必像他们一样,日夜不停的战斗,在刀光剑影中前行,父亲高大的脊背,已为自己的孩儿建起了遮挡风雨的屋顶。
孩子,将过着和平、安详、无忧无虑的生活;将会是锦衣玉食,优于常人。这也注定了,缺乏磨砺的孩子,不可能像他的父亲一样出色、一样优秀,一样勇敢、坚定和无畏。
但那又怎样呢?
童年时,我们讲英雄故事给孩子听,并不是要他们成为英雄,而是希望他们能具有高尚的品德。
少年时,我们让孩儿接触诗歌、绘画、音乐,只是为了让你的心灵充满情趣。这些情趣会支撑他们的一生。这样,即使在最严酷的冬天,也不会忘记玫瑰的芳香。
英雄辈出的民族是不幸的民族,和平的生活注定是平庸而繁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