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才仅仅喂了一半,婉如忽然觉得一股暖流笼了全身,四肢百骸似乎都平添了一份生机,她因而慢慢找回了力气,不由睁开眼示意肖阳她可自己进食。
三郎却被她这反应吓得一个哆嗦——东西都还没全喝下去,就算是神药也不可能这么快见效啊?!
提心吊胆喂她吃了药,却见血崩状况渐渐好转,肖阳心里这才稍微好受了些,等换了被褥并擦身更衣之后,他便让人抱来已经清洗后包裹妥当的闺女儿举到婉如跟前给她看。
她瞧着那红彤彤皱巴巴的害自己差点送了命的孩子,忽地噗嗤一笑,低语道:“好丑!”
“嗯。”抱着闺女儿的肖阳也点头一笑,他知道婉如这不是在嫌弃自己孩子,按习俗小孩子要说她丑,长大了才能漂亮。
之前被倒拎着拍了屁股小宝宝此刻正闭着眼“哇哇”啼哭,婉如怜惜的看着她满脸浓浓爱意,这就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盼上十年,终于有了。
待医女确认婉如已无大碍后,肖阳长喘了一口气,盘腿就在床边坐下了,这一日一夜他心里从始至终都是七上八下的,此刻终于缓了神,竟觉得四肢发软,比在战场上与人拼杀三五日还累。
派了人出去告知大家婉如母女平安,让余初晴看过小外甥后,肖阳就在产房中的软塌上歇了,他想多陪陪婉如,哪怕暂时不能说话,处在同一屋都会觉得心里温暖而踏实。
至于什么“女人生孩子具有血光之灾,男人会受影响不吉利”之类的言论,他完全置之不理。
领兵打仗的还怕这些么?他先前之所以一直不进去只是怕自己身上煞气重,影响到还未降生的宝宝而已。
等他一觉醒来,婉如居然已经坐起身在真正进食了,而后她的状态日渐转好,到洗三时她已然面色如常,甚至下了奶能自己哺喂女儿。
所有医师都将这情况视之为奇迹,从不曾见过本已经濒死挣扎的产妇能三两日就精神十足。
婉如觉得自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边疆办的“洗三”仪式远比她想象中盛大,来了不少在修路一事中与肖阳有了往来的当地部落头人,大家坐于一堂和乐融融,哪怕言语稍有不通,也能收到对方的拳拳心意。
待仪式临近结束,已经开始逐渐送客时,忽然山下又来了一队人,竟是之前派去寻找的能破腹取子的苗医到了。
虽来得迟了些,可婉如毕竟无恙,对方又是跋山涉水赶来的,肖阳为表谢意亲自迎了上去,远远就看见那队伍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苗女榜西。
他顿时一愣,这才明白原来那赫赫有名的苗医就是她常挂在嘴边的阿娘!如此看来,婉如身子能在短短三日就恢复的如此之好真是托了对方的福。
先前听说苗疆女子有秘药,产后吃一剂不出七天就能下地干活,他还以为是谣传,如今看来确有其事也不一定。
而后,他又忽然想起了婉如血崩时的情况,那个血流如注面色苍白近乎昏厥的她,为何忽然就清醒了能自己吃药?
莫非,这就榜西当初拍婉如一下所送的“祝福”?巫术不仅可以害人也能救人,说不定,这小娘子当时确实是在她身上留了什么东西,以便于在人濒死时引出一线生机……
事关苗疆族人的秘密榜西见了婉如后没表功,肖阳也就不曾询问,只是无比虔诚又感激的接待了这对母女,留她们住了一月有余帮妻子调养身体。
这事情在崔文康、郑恭亮等人看来实在是胆大包天,他竟然会相信巫医让妻子吃一些莫名其妙甚至不知道是什么的奇怪东西。
可大家却发现原本被医师断言伤了身子可能恶露不净,并且很难再有孕的婉如出了月子就已身体舒爽,并且气色一日好过一日。
当孩子满了三月时再一把脉,不仅众人再没指责肖阳的鲁莽,其中一个起初最反对用巫医之法治疗婉如的医师,干脆利落收拾好行囊随着运送炸药和水泥的筑路队伍就往西南腹地去了,他准备到苗疆寻访巫医进一步修习医术。
他是御医,是清江郡主特意从宫里求来照顾儿媳的,这样一个在京城重来都是昂首走路的名医,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无能为力的病人被荒蛮之地的女子治好,实在是太憋屈!
不仅婉如恢复得好,小闺女儿也身子特别健壮,到五月时趴在床上她小屁股就一撅一翘的,想要学着爬行。
别的孩子都是“七坐八爬、半岁出牙”,她每一样都要提前一个月,婉如先是一惊一诧的,而后则经常哭笑不得的说:“咱们家瑾峥是个急性子呀?以后可有得磨……嗯,别欺负弟弟唷。”
是的,弟弟,婉如养好身体后就想再要一个孩子,总觉得需有个男孩心里才更踏实,肖阳却被她生瑾峥的惨状吓到了,直说要再缓缓暂时别要孩子,又说女子二十出头怀胎才是最安全的。
婉如转念一想,多养养身子确实也好,因而,一直到瑾峥能满地跑了都还没为她添一个弟弟,好在这些年夫妻俩一直待在西南地区,肖侯爷、永安王根本管不了三郎,就算没生儿子他也没法塞来美姬。
或者说,永安王曾经是送过肖阳胡姬的,没两****就退回去了,还回复说:“毛太多,不喜欢。没毛的也不要,家里没地方塞。”
过于直白话如同冷水灌顶,此后再也没长辈送他姬妾,反正送了也不要何必自讨没趣?至于下属的孝敬,他会收但是也会马上转赠给旁人,久而久之大家便都知道别送肖三郎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他情愿收真金白银的礼物,而不稀罕还有自己花钱养的美人。
不知不觉间,肖阳的三年任期便已经满了,他长期以来在边地大刀阔斧的改革,办学、修路、屯田、互市、发展工业,将一个传说中十分贫瘠荒蛮又时常出现反民的地方,改造得欣欣向荣。
因而,肖阳政绩由朝廷考核为优,今上要求他回京述职详细阐述各种经验。
因筑路一事还在进行中,便交由郑恭亮与温子辰暂管,只需肖阳单独返京,至于徐恒宁,两年前他招惹金齿少女后怎么躲都甩不掉对方,早已吓得申请离开此地回了西北。
收拾行囊时婉如很是犹豫,不知在此地置办的东西是否需要全部运回京城,看情形,皇帝是想要将肖阳调到别处赴任了,或许不会再回到蒙州。
“无需全带上,留一半收拾好后放在这里托付给堂舅即可,”肖阳叹息着摇了摇头,“襄阳公主夫妇已经出发到了蜀地,接下来他们会到安南都护府落脚,准备为温七说亲。”
“嗯?”婉如先是一愣,不太明白肖阳突然说起这事情究竟是何用意。
略一思索后才回神惊道:“这是指,那边已经乱了?”
若京城没乱,为何不把已经“大龄未婚”的小儿子招回去,反倒是千里迢迢的赶来要为他在西南地区说亲,还特意选了一户和肖家类似的独自为政与京城没多大交集的边将世家,是京城有谁在逼着温家站位吧?
说是为儿子亲事离京,未尝没有逃避的意思。
婉如原本还在冷笑,这襄阳公主还是今上最疼爱的女儿呢,竟然不管她爹就自己跑了,转念又一想,闹的都是他们血亲又有谁在意过这位皇帝爹?记忆中的那次夺嫡之乱一死就是一打皇亲国戚,也不怪他们但凡能弄出去的儿孙都在外面,自己也跑得越远越好。
“那我们此刻回去……。”婉如苦着脸掐指一算,她重生后竟已经过了五年!果真是时光飞逝。这么看来,若是按当初的发展轨迹那大事的发生也就在半年左右。
“阿娘和大嫂他们都在京里。”肖阳沉着脸如此回答,他可没法像长公主那样一走了之,或者说,或许她是今上故意放走的也不一定。
肖家长期以来都有人在京城居住,说难听点就是边将押在天子脚下的人质,不得擅离。或许,有的人家会觉得只要根基在,牺牲一两人无所谓,他却希望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保护好家人。
来到西南是为在近几年躲避站位,此时回到京城一时半会儿也卷不进去了,当最后一刻内城乱起来时,难道自己领着两千铁甲轻骑还护不住一个将军府么?
婉如本希望路上走慢些,等尘埃落定再入城,听肖阳这么一说她赶紧闭上了嘴,同时又忧心忡忡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夺嫡之乱后没两年就是西北边患,到那时,夫君又会上战场吧?
还是得尽快有个儿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