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无视她的闪避和瞪视,径自一一指正,并详细的教她看卷宗的方法。
她不领他的情,以为他以前定然是从不仔细看这些东西的,没想到对这些卷宗倒是别有一番心得,但云泥之别,她还是不想理他。
第四天。
她去了山上看大姐,回来的时候,连子在书房外伺候着,她进门,看到他坐在桌案前支着额头假寐,这时候她才发现,她前几天一直看到的他照着绣本绘图,原来就是她那段日子忘记拿回来的,大姐送给她的春宫图……
她觉得很丢脸,抱着那些卷宗回了自个儿的屋子,再也没去书房。
第五天。
她早上去看弟弟在学堂上课,他出乎意料的起很早,然后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等在门口,硬是握着她的手不松口,从头到尾,搞的大家都在看她们,她甩不脱,也打不过他,给了他一阵冷脸之后,回了自己的屋子写字看书。
本以为不理他就没事,他却在晚饭之后翻窗进了她屋子,还说是跟她以前学的,理直气壮的点了她的穴道强迫她陪睡,自此,死皮赖脸的缠着她。
她无视他,他无所谓。
她看书写字,他就研磨画画。
她出门,他要跟。
她睡觉,他还跟。
家人对他的死皮赖脸似乎也比较无奈,只有冯海给了好几天的冷眼,白氏却是淡定了。
一个月后,她的肚子渐渐凸了起来,她知道瞒不住他,总是躲着闪着,没想到每次都被他逮个正着。
他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了她的屋子,阮夫人似乎也没回京城,倒是江岁宁走了,留了江岁安在茶山,冯英英也很高兴,除了每天打架练武之外,倒是也和林夫子开始认字了……
“娘子,在想什么?”
刚入夜,西京照例翻窗而入,冯巧巧哼了一声,没看他,翻身上床睡觉。
“在想我?”西京挑眉道,风华绝代的姿态不改,摇着扇子到了床边坐下,伸手覆上了她的小腹,道:“又一个月了……”
啪!
冯巧巧拍掉了他的手,拉过被子盖好,懒得理他,躲不过,她便不理会,看他还能怎么样。
身后没了声音。
按照以前的习惯,这个男人该是会翻身上榻,然后不理会她的意愿,强制搂着她入睡。
当然,刚开始几天他是直接点血制住她的。
他在想什么?
想他画的那些春宫图,还是想某个别处的美人,或者想京城的富贵荣华,灯红酒绿,还是在想什么别的法子来捉弄她?
寂静。
好一大阵,都没声响。
冯巧巧蹙眉,难道他累了?
她想了想,看在他这段日子跟前跟后,死皮赖脸帮她看卷宗的份上……她往床内侧躺了躺,让出了位置。
可是等了半晌,还是没感觉到身后有人躺下。
其实她也很矛盾。
记得上次去山上找过大姐,大姐说过,问你自己的心,问心?她也不懂要怎么办,赶他走?能赶得走吗?她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什么情况,只是无视了一段日子之后,似乎也懒得再去跟他斗气找麻烦,只要他不要随时随地的捉弄她。
“你……”她翻身坐起,视线平平的看向靠着床柱的男人,却发觉他脸色有些发白,额头冒着虚汗,柳眉微微皱起,“你生病了?”
他笑了笑,“是啊,你的态度,就让我生病。”
“你——”
她面色微变,怒道:“随便你。”
练武之人身强体壮,他自然是在耍她,于是,她气过了头,一觉到天明。
清晨的空气很好,已经到了深秋入冬的时节。
她翻身坐了起来,视线一转,却看到男人靠在床柱上,脸色比昨晚还要白,额头的虚汗还要多。
“西京公子?”
他没回答。
她想了想,估摸着这个家伙肯定又耍什么心眼,当即拉起被子下床,可靠在床柱上的男人却完全没有反应。
她皱眉,推了他一把,“累就睡——”话没说完,床柱靠着的男人忽然往床下倒去。
她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这时候才发现,他全身烫的厉害,真的病了!居然还在拿这事儿耍弄她!
“你……你生病了你自己不知道吗?”她手忙脚乱的把他的身子搬到了床上,扯过被子盖好,又从橱柜里找了锦被,盖在他身上,想着立刻出去找姐夫来帮他看看。
虚弱的躺着的男人,却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去哪?”
“找大夫,你放手!”
他自然不放,手下使力,把她扯了回去,:“你在关心我。”他用的是肯定句。
她闭了闭眼,一字字道:“是谁我都关心,并不是因为病的人是你。”
“是啊,我知道是,是谁你都会关心,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是我。”他虚弱的笑着,猛然让她想到了自己曾经见过他口吐鲜血,比这个更虚弱的时候,虽然那时候他骗了她,但此时心中还是一紧,坐上床边,道:“你放手,我去给你找大夫。”她很清楚这个人死缠烂打的功夫有多厉害,也很清楚他到底有多执着,说不放手就不放手。
“没事,这点小病,睡睡就好了。”
冯巧巧瞪着他,想起最近天气渐渐转冷,可他依旧还是那副衣装,很少变换,大前天就吃的很少,前天开始面色有些不好看,最近也瘦了好多——
她居然在无聊的观察他?
她连忙收敛自己的思绪,道:“你想怎么都随便你,放手吧,我要出去了。”
“不行,今天我起不了床,你也不能出去。”
什么歪理?
“我有事,必须出去。”
他叹了口气,然后撩起被子,打算起身,她连忙按住他的动作:“你又要干嘛?”
“你要出去,我自然跟着你去。”
她一阵无语,瞪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别过脸去,“你睡吧,我不出去了。”难道出去让他的病更厉害吗?
他笑了笑,伸手拢着她的头发,“我不喜欢你梳这个样子的发髻。”
她一把扯回自己的头发,她梳什么发髻,还碍着他了?
“一个月了,你对我还是这么冷冰冰的,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别人不伤你的心,我从没拦着你过。”
西京笑意不减,“可我就爱跟着你,没办法,谁教你一直让我这么新鲜呢?”
冯巧巧大怒,现在他还在说新鲜的事儿?立即转头:“我冷冰冰?你怎么不想想你做了什么事儿?我凭什么不能对你冷冰冰?我向来就是这么冷冰冰的!”
“生气,对孩子不好。”
她被堵,扯过被子盖道他的脖子处,“我不想和你多话,你要睡就睡,不睡就闭嘴。”
“我不想闭嘴。”
“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吗?以前就冷嘲热讽,现在还要找我的不自在?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是因为我不理会你,损害了你的骄傲吗?如果是这样,那你完全不必这样死赖在茶山,能满足你骄傲的女人在别处,我当初也被你哄的一愣一愣,泪水涟涟,你成功了,我没出息,我傻,我傻的居然信你会对我用真心,到了今天你还想怎么样?还在拿你自己的身体跟我开玩笑?我告诉你,就算你病死了我也不会心疼一下的!”
几个月来的怨怼,一股脑儿,全爆发了出来。
西京叹了一声,嘴角却挂着笑容:“这样挺好,有话就跟我说,嗯……也不用盖这么厚的被子了,就病死,看看你心疼不心疼。”
冯巧巧大怒,想起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纠结,忽然觉得不值得,她纠结来回有什么用,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死性不改,到了现在还在试探刺激她。
“你除了试探和刺激风凉话,再没别的话了吗?放手!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可我想看到你啊……”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知道我的习惯不好,可是谁让你在我怀里却要喊楚心弦的名字……”
她诧异的抬头看他,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你又和战不屈大哥长大哥短,还搂搂抱抱。”
她眼睛瞪大!这绝对是没有的事儿,只有那次她昏倒,战不屈送她回家一次而已。
“你出去找我那次,我担心坏了,你才回来,我就知道,可你还和楚心弦一起来,梳着闺中女子的发髻……”
她闭了闭眼,这件事情她绝对当时没想到会引起什么别的思量。
“可你说你喜欢的是我,我又雀跃又兴奋,那一巴掌似乎也不疼了……”
她咬着唇,怀疑的瞪着他,他……以前他不会说这么多话的,病糊涂了?
“你未忘记,我未放弃,我们……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她愣住。
被子里的另外一只手伸了出来,他把穿着中衣的她扯上了床榻,扯进了被窝,“被子很冷,全身也很冷。”
她醒过神来,想要退出去,却被他抱紧,最后无奈的环住了他的腰,有很久,没有这样了。
“做病人真好。”他叹息了一声。
做了病人到底有什么好?只有他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