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的上海灯红酒绿，到处充满着奢靡的小资情调，与白天的国际化大都市的快节奏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行驶在高架上的朱源明透过车窗的玻璃，思绪飘回了北京，这两天北京不会又出什么事情吧，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肖敏刚刚下来，小文又刚回来，自己选择这个时候出来到底是对还是错，想想思绪又不知不觉地回到了晚上的约会，朱源明想起马上就可以见到她，心里就有丝丝的甜蜜，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柔和起来。
世纪大道88号的The Coffee Beanery，朱源明特意挑选了这个地方，本身在金茂大厦就可以看到上海的全部景色，再加上这里的环境比较优雅，尤其是适合拍拖。朱源明寻找这个场合是煞费苦心，既要有些商务的气氛又不能显得太暧昧，这可是他发动了大量的人脉关系找到的，尤其是还让他订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杯咖啡静静地等待着王嘉欣的到来。手上随便翻阅着报纸，不经意抬头看见熟悉的身影向他这边走来，朱源明突然有种莫名的紧张，他有些奇怪自己的反应，这些年的销售生涯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样的招标现场没去过，可也从来没感觉到像今天的紧张。看着朱源明拘谨的样子，王嘉欣笑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朱源明马上端起咖啡一口喝光，然后说：“没事没事，可能昨晚喝多了，现在还有些反应。”王嘉欣皱起眉头看着朱源明，朱源明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王嘉欣面前完全没有招架能力，窘迫地道：“这个，这个你知道的啊，昨天跟客户喝酒，今天中午又喝了点，这个……”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王嘉欣抿嘴笑笑，感觉跟之前是判若两人。
总算顶过了这段时间，朱源明慢慢适应了跟王嘉欣的独处，两人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多，“听说你要出差，这次去哪啊，要多长时间？”
王嘉欣想想说：“这次要去北京，大概要去段时间，要给一个客户做评估。”
朱源明神经一下子敏感起来：“什么客户啊？北京的能给我介绍下不？看看我能卖设备不？”
王嘉欣说：“其实我最讨厌你们这样的销售男，我要是找男朋友绝对不找你们这样的，目的性真强，我随便说个话，你都能马上集中到你自己的订单上。唉，也难怪，你们的精力太集中了。”
朱源明连忙辩解道：“这你就错了，你需要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这不是目的性强，这说明我们具备敏锐的洞察力和创造机会的能力，这些是一个优秀的销售人员必须具备的。”
王嘉欣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道：“你们这些销售男真是厉害，思维太快，真是讲不过你。看在老朋友的分上向你透露点商业秘密，注意听好了，客户在北京，而且据说要引进风投，要不然也不会找我们做评估，至于能否用到你的设备我就爱莫能助了。最近我一直在研究这个客户和行业，客户还没接触到呢，不过有一个是可以肯定的，如果他真能购买你们的产品，预算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朱源明对于订单的敏感是超越常人的，他隐隐中觉得这个单子有点感觉，可是又说不出来，陷入沉思久久不再说话。王嘉欣看着他入神的样子打断他：“我说您这大牌又开始琢磨什么呢？”
朱源明深邃的目光盯着王嘉欣道：“这个消息应该还没放出来吧，你没告诉过别人吧。”
“没有，你是第一个，不过前两天很奇怪，高飞给我电话问起这个事情了，不过我知道的实在是太有限，所以也就爱莫能助了。”这句不经意的话在朱源明的内心中荡起了小小的涟漪，高飞从没提过这个事情，这个订单到底是什么情况？
上海虹桥飞往北京的飞机稳稳地降落在了首都第三航站楼，新的航站楼刚刚投入使用，整个构造恢弘气派，空间感非常好。相对于虹桥机场的小，浦东机场的远，朱源明还是感觉首都机场设计得比较合理。出了机场，朱源明走进停车场，坐进驾驶室，打开Raido，正播放着《一路畅通》，听见里面主持人李莉、杨阳的声音那叫亲切。朱源明其实不大喜欢上海，他总觉得上海的路很小家子气，而且上海人说话基本都听不懂，最要命的就是上海的出租车，让朱源明曾经产生了错觉，认为上海的出租车司机都是F1退役下来的车手，他们在路上把车开得那叫一个驾驶感，简直就是电影《的士速递》里的速度再次在生活中得到了这些出租车司机的完美诠释。
路上朱源明掏出手机拨通了小文的电话：“文哥，哥们回北京了，明天晚上咱俩见一面，有要事相商。”电话那边传来小文的声音：“行啊，看你时间吧，我们无所谓，要不明天你过来一起吃晚饭吧，正好我让你嫂子给你做几个菜，我估计你小子外面的菜也吃顶着了吧。”朱源明大笑道：“文哥，要不说咱俩是兄弟呢，你就是了解我，明晚见。”
朱源明在小文家楼下不停地按着喇叭，导致保安都有想把他赶出小区的冲动。小文怀里抱着个孩子，站在楼门口问：“你就不能等一会啊，不知道小孩子比较慢啊。”
朱源明歉意地笑笑说：“不好意思，忘记这码事了，你家车位在哪？我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顺着小文手指的方向，朱源明停好车从后备箱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走到小文面前，用手轻轻捏着小朋友的脸问道：“小朋友，你几岁了啊，叫什么名字啊？”小朋友抱着小文的脖子一边躲闪着一边回应道：“我今年四岁了，我叫文韶华。”
说话间进入小文的家，站在院子里朱源明不禁有些感慨，看着这个独栋别墅对小文说：“文哥，你真行，以前我来过一次，没注意看过，你这的环境不错啊，还有这么大个院子，这房子现在应该价值不菲，你是真有投资眼光。”
“嗨！纯属误打误撞。”说话间朱源明目光停留在院子中间的摇椅前，当年就是在这个地方他收到了康小颖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一封让他后来曾经在无数个夜晚都禁不住拿出来字字斟酌、细细品味的信。现如今他又站在了这个地方，可惜的是她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了。看着朱源明在发怔，韶华道：“爸爸，他是怎么了？”小文太了解朱源明了，他知道朱源明一定又想起了从前，想起了那段跟康小颖共处的岁月。
“小文，来人怎么不让进来，站在院子里干什么呢？”一个温柔亲切的声音响起，朱源明回过头来就看见站在大厅前面的思怡，多年不见她依然还是那么美丽，除了比以前多了些成熟的风韵外，岁月好像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朱源明开口说：“嫂子，多年不见了啊，看你们现在这日子过得真是不错，太让我羡慕了。”
思怡开口道：“我以为是谁呢，刚才小文说有个重要的朋友要来，而且还吩咐必须我亲自下厨，搞得神神秘秘的，竟然是你。”
朱源明笑笑对小文说：“文哥，你现在可是成功人士了，车子房子票子儿子是样样俱全。”
思怡接话道：“行了，别说了，你们俩以前好像就总有说不完的话，现在还是这个样子，看来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大家依然没有改变，进来边吃边聊吧。”
嫂子做菜的卖相真不是吹的，色、香、味俱全，朱源明看着就来了食欲，思怡说：“小文说你天天在外面吃，就想吃顿家里菜，这不，也没有什么好的，你就凑合吧。”看着一大桌的菜，朱源明口水直往下咽，他倒是不拿对方当外人，竟然很主动地夹起一块鸡肉放入口中咀嚼，果然是入味三分。看着朱源明的吃相小文说：“你TMD的就不能吃得好看点。”
朱源明边吃边说：“靠，我是性情中人，有什么可掖着藏着的啊。对了印象中咱们一起吃饭好像也是几年前的事了，那会你们孩子还没出生呢。”
小文说：“那可不，咱们最后一次是在蟹岛吧，那会康小颖还在呢。”
女人永远都对爱情的话题充满了兴趣，听到提到康小颖，思怡问道：“小朱，你现在怎么样了，还是单身？最后有没有再找过康小颖？”
“唉，我现在一直是少人关心少人问，每天都是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
思怡听完笑得把头搭在小文的肩膀上然后直起身子说：“小朱啊，你们这做销售的是不是都比较会说话啊，那后来你就真的没有再遇到过她？”
朱源明一口气喝干了杯子中的红酒，沉思了半天说：“自从你给我那信后，我尝试着找过她很多次，不过这个姑娘做事也还是够绝的，最后她把工作都辞了，手机号也换了，身边的朋友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反正找了很久，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我想估计人家现在没准都结婚了吧。”
“不会吧，还真看不出来，这个姑娘确实挺绝的，看来还是你把人家伤得太深了。”
“唉！谁知道呢，反正当时头脑发热，总之是那会神经了。”
小文接话道：“人家是跟你有缘无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搞不好你哪天见客户的时候，没准在客户的公司还能见到她呢，缘分这个东西谁都不好说，听大哥的，这种事情强求不得，慢慢来吧。”
饭后思怡给两人泡了壶茶，两人移步到书房继续着未完的话题。朱源明指着小文的藏书说：“真没想到，文哥你丫还真有品位。”
“别笑我了，那都是离开公司那会打发时间用的，对了咱们说正事，你昨天说有重要的事情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朱源明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想了想道：“应该说这个订单现在可能会有，也可能不会有，目前我也不是很清楚，就知道客户比较有钱，预算应该没问题，据说这个订单价值上亿，现在属于刚刚开始选供应商的阶段。”
小文倒吸了口凉气：“上亿的订单，咱们也是有日子没见过这种订单了。我看估计又是一个群雄争夺的场面，如果按你说的目前正在选择供应商，那么连胜肯定也在其中了，你说这是宿命的安排吗？为什么咱们总是能碰到王凤山，而且我查询了近两年的订单，连胜跟咱们抢得非常凶，他好像总是能够在最后关头给咱们致命一击，你有没有想过问题出在哪？”
朱源明拍拍额头道：“这个问题我也一直不敢讲，俗话说空口无凭，只是感觉很奇怪这两年王凤山好像对订单的嗅觉非常灵敏，而且成单的几率也比以前大多了，尤其是最近几个单子。从我掌握的情况看，连胜在产品应用技术层面跟咱们好像没有太大的区别，你还记得当年那个单子吗？三家技术标书惊人地相似，除了你那边是咱们刻意安排的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王凤山那边也会跟咱们一样？”
小文手里拿着打火机不停地颠倒着，点头道：“确实是，当年这个问题我也曾经想过，但是反正订单也拿下来了，就不了了之了，如果现在想想近年来的状况，好像真的有问题。你的意思是说公司里有人出卖咱们的技术文档，那可是商业间谍，估计是要吃官司的。”
朱源明拿起茶，放到嘴边，紧皱眉头想了半天叹气道：“现在是越来越难做了，谁知道呢，这种事不好说的，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文哥……我……”朱源明欲言又止，小文奇怪地看着他，朱源明好像突然下定了很大决心问小文：“文哥，如果有机会可以让你在一年之内拿笔巨款，然后退休，你愿不愿意？”
小文想都没想说：“当然愿意了，你想想我这么拼命是为什么，无非就是想让家人生活得更充裕一些。你看现在的我基本上都快成新贫族了，我现在房奴、卡奴、家奴，有的时候我甚至后悔要孩子太早，压力大啊，现在物价不断上涨，生活压力巨大。我最近一直在想要不要在城里重新租个房子，把这个房子租出去，你们看着我好像外表很风光，实际上我只是银行和现金的中转机构，每个月钱到账了都不需要经过我同意，银行自动就会划走一大部分，你说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曾经以为在北京只要有房有车我就够潇洒够牛叉了，可是现在等自己进入了这个群体后才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财富眩晕怪圈。不管怎么转，我每个月依然是负债累累，随着孩子的成长我发现这种现象上升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朱源明说：“我跟你说的这个订单有机会让你摆脱这种现状，因为这个订单非常之大。高飞跟我说这个订单如果搞定，我们就可以退休了。你要知道高飞这种人说话都比较有深意，所以我想他可能在暗示我这个订单应该如何操作。”
小文听完这个话，心里早已被打动，说实话这个诱惑力简直太大了，如果可以在一年之内退休，陪着家人到处旅游，这是种小文从来都没想过的生活方式。但是小文跟朱源明不同的地方在于：小文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就算他对这个东西再感兴趣，他也不会让别人看出来，他一直认为一个失败的男人最可悲的地方就在于内心的想法被人一下看破。所以他现在要把这个想法隐藏得更深。陶睿峰曾经对两人有过很精准的评价，两人都很像是水，小文像是深不见底的水潭，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风起云涌，这种处事的风格往往给予人沉稳成熟的感觉，让别人觉得很舒服很可信，缺点是随着时间的累积很多沉淀下来的泥沙不容易被带走，很容易走进自己的经验理论。而朱源明像是个流速湍急的河流，所以朱源明处事风格很高调，很激情，他往往可以把自己的激情和阳光带给身边的人。缺点就是尤其让客户觉得不够稳重，好在朱源明很清楚自己的性格特点，所以坚持以诚待人，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一直能够成功卫冕荣尊打单王的重要原因。
小文听后道：“这么大的订单这么玩风险太大，如果搞不定很可能身败名裂不说，甚至可能面临着进去的危险。”
朱源明冷笑道：“文哥，俗话说富贵险中求，没有胆量哪有产量，与其这么平稳地过日子，还不如搏一次。”
小文想想道：“那具体怎么操作你想好了吗？”
“这个我现在想法不太成熟，只是觉得这对于咱们来说可能是个机会，而且实话讲有钱大家赚，这么大的订单也不是我一个人能玩转的，具体情况需要等消息确切了咱们再细聊，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文哥你发动你身边的所有关系网看看在这个订单中咱们还有哪些筹码，这么大的订单如果只绑定高飞一个人对咱们来说风险太大。”
小文嘴上应承着，心里却在盘算到底应该怎么玩，现在如果想最快地得到准确信息就要把机会卖给老黄，凭老黄的操作手法和人脉没准可以比他们拿到更多的信息也未可知。当年自己虽然跟老黄有些过节，但在商言商估计以老黄的精明也应该能接受，况且如果消息属实，多绑定几家自己的胜算才更大。说实话小文凭直觉认为朱源明和高飞的组合并不一定能有多大的胜算，就算是真的胜了能拿到自己手上的可能也不是很多。小文还是比较了解这些人的，他们的胃口都很大，想把他们喂饱谈何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