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萧弘、晓宁一路上打趣着往前走,萧弘的家离学校很近,我们几个走到他家门口后道别,我跟晓宁骑上自行车回家,临了我嘱咐着萧弘不要忘了找书的事,他跟我竖了个中指。
我忽然急切的想回家看看母亲,路上也没再跟晓宁多说什么话,两个人默默并行着往前。
晓宁忽然说:“叶欢,孙老师哼的那一声好吓人啊,声音那么大,你好像不大害怕呢。”然后嘻嘻望着我。
我没好气的说道:“她得了痔疮了,当时一发作,疼得不得了,自然叫的声音就好大了。”
晓宁脸红着骂我,还靠过来踹我车子一脚,差点就倒了。我停住车子稳下来,她已经笑着跑出好远了。我重新上去追她,咬牙切齿的说着要她好看之类的话,心里自然不会有羞恼的情绪。她只笑着往前跑,直接不管我的威胁,追上之后她也不许我踹回来,我装作愤愤不甘的模样,她还笑着说我小气,不知道让着女孩子,又嫌我说孙婆娘的话太恶毒。
就这样笑闹着,她到家说过再见后,我开始飞速的往家里冲。
小孩子长大的过程中,会被妈妈带出去到处炫耀,炫耀自己的宝贝,而别人见了也总会很配合的过来逗逗这小孩子,摸摸脸蛋,说声真可爱,然后问,多大啦,上几年级了,学习怎么样啊……
我从小被问过好多次,但我很少回答这些问题,开始的时候是疑惑,这些大妈大婶婆婆奶奶的问我这个干嘛,他们跟我又没有多少关系,难道他们有这么大的小孩子介绍给我玩么?但他们从来没有给我介绍过小孩子玩,于是问的次数多了,我开始觉得无聊,厌烦,更是不屑回答这么幼稚的问题。
但问题总要有人回答的,就是母亲。母亲每次回答前都看看我,然后笑着对别人说:“这孩子就这样,不爱说话,您别见怪。”回答完后再跟她们闲聊几句,就各走各路,各找各妈了。这时候母亲总是说我不礼貌,不乖巧,不知道回答别人的话。我嘿嘿一笑妈妈就原谅我了,继续给我买好吃的,牵着我的手到处逛。
后来有一次,我问母亲:“她们问我干嘛啊?有好几个人都问了好多次了,我都认识她们了,她们还不知道我多大,每回见了都问。”母亲说,大家都这样打招呼啊,要不你跟别人说什么,不说话总是有些没礼貌的。
我挺无语的,大人们的世界还真够无聊,一点都不痛快直接。但我也慢慢习惯了这些,再有人问我的时候,母亲斜过眼来,我便装作乖巧的回答,倘若知道对方有什么女儿儿子,孙子孙女的跟我一般大小的,也装作极有兴趣的问候下。对方脸上笑开了花,连着夸我聪明,有礼貌,跟小大人似的等等,母亲矜持的一笑,说:“这孩子,打小嘴巴就甜,家里人都宝贝着,她姥姥姥爷可疼他。”对方连连说是是。
我虽然不大明白为啥母亲要说谎,以前的时候说的跟现在说的不一个样,但我也不会当面戳穿她。事后我问她的时候,她眼一瞪,说:“小孩子懂什么,一边玩去!”我怪委屈的,但我还是听话的一边玩去了。
我13岁那年,母亲33岁,而且那是零零千禧年,我在那以前对日期特敏感,别人问我,我稍一想就能记起今天农历初几,阳历几号,但过了那年之后,我开始对日期一塌糊涂,连星期几都搞不清楚,次次都要问别人。
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厌烦了别人不停的询问,也或许是觉得这种小事情不值得浪费气力去记它吧。
13岁那年,母亲还很年轻的。
就算我刚上了初中,母亲还喜欢拉着我的手到处闲逛。
好像那年问我多大的人特别多,或许是因为那时候是我最有活力的年纪,大家都喜欢那个虎虎的小孩子吧。总之,因为这些千奇百怪的原因,我对我的13岁印象很深。以致后来我特别喜欢13这个数字,13是西方最不祥的数字,他们对这个数字躲之不及,凡带13则弃之入敝屣。但我一直没改变过喜欢13,比我喜欢大多数女孩子的时间都要长。我设置的好些密码都有13的痕迹,后来我考上大学,在大学里的学号也是13,不能不说是种缘分。
后来母亲去了,去的很突然,那年我15岁,正跟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相互说着喜欢对方的话,上课的时候会偷偷拉着手,直到把她跟我的手都攥的湿湿潮潮怪难受了,还是不肯分开。
母亲是因为车祸去世的。
当时有个小女孩,将要被碾于车轮下,母亲锵出身去,把她扯了出来,自己却死在那场车祸中。那个小女孩好像是位政府大官的女儿,事后那位司机被判了死刑,赔给我家几万块钱,那个大官也亲自登门,说感谢的话,说要认我做干儿子,还带来十万块钱。
钱我跟父亲都坚决的拒绝了,儿子也没认成,因为我的仇视。
那个肇事者实际上并没有多大责任,他不过是把车开的稍快了点。主要是那个小女孩调皮乱跑,才出了事。
我把那个小女孩也当作害死母亲的凶手,倘若不是她到处乱跑,怎么会把自己陷入死地,怎么会让我可怜又傻的母亲为了救她而把自己赔了进去。
小孩子的逻辑总是不可理喻的。
实际上那位大官对我们算是仁至义尽了,把那个司机的死办成了铁案,事后又亲自登门道谢,被我父子冷眼赶出去也没计较什么,还留下电话说以后有事可以找他。
这都是过了几年之后想明白的。他还能让他怎样,让他女儿偿命么?母亲肯定不会这么想的。而且,以人家的势力,根本没必要低声下气的跟我们说话。不要说什么知恩图报的话,这年头恩将仇报的人多了去了。但不管怎样,就算我毕业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也没有去找他寻求帮助。
我仍然心存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