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童年很苦很苦,五岁时外公就病死了。外婆带着母亲在内的三个孩子,基本上无法生存。外公死后不到半年,外婆就被村里的族长卖了。家里就剩下母亲、姨妈和不满一岁的小舅。小舅被送给母亲的姑姑家,实际上是个远房亲戚;母亲被我奶奶收养了;姨妈无人收养,就常常跑到母亲这儿来。几岁的孩子无爹无娘,她不找姐姐找谁呢?那时候奶奶家也很穷,根本养不活姨妈。姨妈就饥一顿饱一顿的,有时没有睡的地方就在外面草堆里过夜。有一天夜里,刮风下雨,母亲隐约听到外面有啼哭声,就出去找,结果循声找去,是姨妈。姨妈浑身透湿,瑟瑟发抖,冻得直哭。母亲和姨妈抱头痛哭。奶奶看见姨妈太苦了,心里实在过不去,就在村子里为姨妈找了一户人家。那家比我家还穷,但姨妈总算找到了遮风挡雨的家呀!姨妈长大后就跟那人家的儿子正洪结了婚。正洪晚我父亲一辈,这是我家在村子里唯一的自家人。姨妈和正洪结婚后生了一女二男三个孩子。姨妈受的苦太大了,后来得了病又没有钱寻医诊治,用迷信的方法诊了一些时,只活了三十多岁就死了。我的小舅送人后不到三岁也死了。母亲只要是提到小舅和姨妈就会特别地伤心。有几次母亲还带着大姐到那个远房姑姑家去坐过几回,特别想小舅,常常说着话就眼泪巴沙。
母亲是奶奶收养的童养媳,所以她的一切都听从奶奶的安排。母亲十五岁时奶奶就安排她和父亲结了婚。父亲要大母亲九岁,母亲十六岁时就生下了我大哥。自从母亲生下我大哥后,奶奶、爷爷都非常疼爱母亲。1949年,土改工作队进驻我们村子,看到父亲在村子里算得上有学问的人,就要我父母参加土改工作队。由于我家是贫农,工作队的成员住到了我的家里。1951年,全国土地革命胜利了,土改工作队也撤走了。那一年,我大姐出生了。后来我常常听人说,大姐不是母亲生的,而是工作队里一个叫吕敏的女同志生的。那时候吕敏跟母亲的年龄差不多,因为要南下,没有法子带着孩子上前线,所以就把大姐给了母亲。现在母亲也离世,不知这到底是真是假,再也无法考证。
但是不管大姐是不是母亲生的,也不管我是不是在羊叉洼捡的,在我心中,母亲是最伟大的。母亲养了我们七个孩子。她对每个孩子都是无比的疼爱。她用乳汁和汗水喂养我们,夏天,她用大蒲扇为我们驱赶蚊蝇;冬天她为每个孩子做好棉衣棉鞋;一年四季,她会把很小很破的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的心地非常善良,对父亲特别尊重,我们称父亲叫“大叔”,她也和我们一样总是叫父亲为“他大叔”。
奶奶有时心情不好会对母亲大发脾气,母亲也会忍受着。1968年,哥哥娶了大嫂,先后生了两个侄女两个侄儿,我家四世同堂,虽生活艰难,但和和睦睦,我家被评为孝感地区五好家庭。奖是嫂嫂去领回的,但我知道这份荣誉里面凝聚着母亲和父亲的心血。
2006年12月根据大姐易柳英原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