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
一种强烈的寂寞感袭上心头。我多么想找人说话啊!哪怕是一只鸟,也能给我慰藉啊。可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
睡意袭来,但我不愿放下手中的笔。床就在我的身旁,只要一侧身就可躺下;可是笔却在我的手中,它离我更近,它连着我的心啊!
静极了,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耳朵中——又好像是脑子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鸣音,越静越响。
父亲出现在我眼前,还有弟弟、侄子们都来了,我马上意识到我的思想又飞回了家里,我又想家了。我怎么这么软弱啊,不是前天还回去了的吗?怎么又想起家来了?你真是一个孩子啊!只有孩子喜欢想家。我强迫自己:不准想家!但在这静得出奇的夜晚,要做到这一点却是那么难。家人的影子在眼前赶也赶不走、挥也挥不去。我毫无办法,只好拿出小褦哥写给我的信读起来……据1980年12月6日日记整理第50章胡夸大爹
每到春节,父亲总是有很好的兴致,一来难得一年中有点空闲,二来生活也比平日好许多,加上还有酒喝,父亲借着酒兴,便开始给我们讲那些有趣的故事。
今天他给我们讲的是胡夸大爹的故事。
从前,一书童在私塾学了四个字:“此之谓也”。先生要求第二天背诵。书童回家反复记诵。怕忘了,还特地让母亲帮记着。
翌晨,书童果忘了,遂问其母。其母闻之,摸了摸脑袋,竟也忘得一干二净。书童于是嚎啕大哭,不去上学。其母无法,陪着流泪。忽记起隔壁的胡夸大爹,最善言语,或许晓得。于是执童之手,双双泪眼婆娑到胡夸大爹家。胡夸大爹问明情由,知是要几个字,一句话,便开始胡夸起来:“母子二人痛哭?”书童摇头。“哭得哀声不止?”书童又摇头。“指日高升?”书童再摇头。胡夸大爹先还问一下对否,后来他干脆闭上眼睛一个劲地胡夸起来,节奏由慢而快:“申功豹?”“豹眉豹眼?”“眼流无珠?”“朱洪武?”“武大郎?”“郎不归家?”“家家观世音?”“因风吹火?”“火烧战船?”“船有轻重?”“重如泰山?”“山生五子?”“伍子胥?”“西伍子?”“子残父命?”“命该如此?”“此之谓也?”……胡夸大爹还在胡夸,书童拍着双手跳起来一边抹泪一边高叫:“此之谓也!此之谓也!”
父亲生前多次讲这个故事,他讲得特生动。我们每次听得捧腹大笑。我后来在曾店高中的一次文艺晚会上讲了这个故事,师生们笑得直不起腰来。
据1981年2月6日日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