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解放军渡江时的蒋介石
就在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的前一天,新华社长江前线22日向全国、全世界发出人民解放军渡江作战的电讯:
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在1000余里的战线上,冲破敌阵,横渡长江。西起九江,东至江阴,均是人民解放军的渡江区域。20日夜起,长江北岸人民解放军中路军首先突破安庆、芜湖线,渡至繁昌、铜陵、青阳、获港、鲁港地区,24小时内已渡过30万人。21日下午5时起,我西路军开始渡江,地点在九江、安庆段。至发电时止,该路35万人民解放军已渡过三分之二,余部23日可渡完……战犯汤恩伯21日督战不起丝毫作用,汤恩伯认为南京江阴防线是很巩固的,弱点只存在南京九江一线。不料,正是汤恩伯到芜湖的那一天,东面防线又被我突破了。我东路35万大军与西路同时发起渡江作战,所有预定计划都已实现,至发电为止,我东路大军已大部渡过南岸……我军前锋,业已切断镇江无锡段铁路……
这篇电讯稿是毛泽东亲手所写。
24日,解放军战士冲进了南京国民党总统府。陈毅就在总统办公室里打电话向毛泽东报捷。
当毛泽东接完陈毅的电话后,十分兴奋,情不自禁,吟诗一首:
《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钟山风雨起苍黄,
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
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
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间正道是沧桑。
解放军东、西两集团一渡江,国民党军全线告急,上下惊慌。蒋介石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叫喊:“给我狠狠地打!绝不让共军渡过江来!”但是告急的电话、失利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蒋介石最不愿听到的消息又传来了:“江阴要塞失守了,要塞司令戴戎光被共军俘虏了!海防第二舰队司令林遵也带着25艘舰艇投到共军方面去了!”
蒋介石听到这两个消息,立即瘫倒在地。后来经过医生的抢救、打针、服药又慢慢地恢复了过来。蒋介石从床上一爬起来,就要儿子蒋经国连夜给南京打电话,通知军政要员速到杭州机场开会。
22日晨,李宗仁偕同何应钦、白崇禧等飞往杭州,齐集笕桥空军学校会议室内,与下野总统蒋介石会谈了两个多钟头,不得要领。会议正在进行期间,前方又打来电话报告说:“沪宁线已被共军切断,在西起湖口,东至江阴的千里战线上,国军不是被围,就是在后撤,南京危在旦夕。”蒋介石随即命令:将南京的火车站、码头、水电厂都炸掉,把所有的部队都撤到沪杭一带。
国民党军全线撤退,给解放军带来了大好的战机。粟裕便紧紧抓住它,迅速将指挥重心转移到追歼逃敌上来。
七、“总统府”丢失后,蒋介召开的杭州机场会议
江阴要塞失守后,蒋介石立即通知南京的军政要员们速到杭州机场开会。4月22日清晨,李宗仁偕同何应钦、白崇禧、翁文灏、张群、顾祝同、周至柔、桂永清、吴忠信、黄少谷等飞往杭州,人人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齐集笕桥空军学校会议室内。
在凝重的气氛中,翁文灏低声问李宗仁:“自从政变以后,3个多月来,你还是第一次同他见面,还主张打下去吗?”
李宗仁也低声说:“不,不,不能说是政变,给他们听到,我又吃不消了。”他苦笑:“至于打下去,你有高见么?”
翁文灏忙摇手说:“我什么意见都没有,我只是奉命前来。”正说着,蒋介石拖着病弱的身体,手持拐杖缓步而来,蒋经国、陶希圣左右侍候,背后一大堆侍卫官。双方一番寒暄,两旁坐下,蒋介石朝众人苦笑一声,强打精神说道:“现在,这个,这个局势,大家都看到的了。我以为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大西南大后方做基地,还有几百万人,还有海空精兵,比共军当年在延安时好得多,而且我们还有美国援助,大家,大家不必灰心。”
众人闻言,齐在心头叹气。接着讨论南京、上海要不要守?结果议论纷纭,最后蒋介石说:“这样吧,守南京似乎不易,上海非守不可,我们在上海的准备,共产党有300万人马也攻不进,我认为应该守住上海,以及沪杭路一带。”他吃力地说:“长江,给他们过了;钱塘江无论如何要守住!浙赣路,是我们今天的主要防线,大家有什么意见?”
何应钦叫嚷道:“我们要抵抗到底!”
蒋介石说:“对于共军不是抵抗到底,而是戡乱到底。”
李宗仁说:“我认为今日之下,过去我们苦守据点的战略该检查检查,是否合适。守据点本来不错,无奈一个个据点都给对方吃掉,这就说明了这个战略毛病百出!我主张从今以后要同共产党从事机动作战,再也不能打阵地战了。”何应钦对此也表示赞同,主张今后以打运动战为宜。
蒋介石对李宗仁的意见却不以为然,反问道:“那么南京非放弃不可了?”
李宗仁硬着头皮反问:“如果不放弃,汤司令有妙计可以挽回劣势吗?”
“今天不是个人问题了,”蒋介石知道李宗仁同汤恩伯之间的摩擦,冷冷地说,“李代总统都不能想个办法守住长江,汤司令怕更没用!”
会议正在进行期间,前方又打来电话报告说:“沪宁线已被共军切断,在西起湖口,东至江阴的千里战线上,国军不是被围,就是在后撤,南京危在旦夕。”蒋介石随即命令:将南京的火车站、码头,水电厂都炸掉,把所有的部队都撤到沪杭一带。这仍是他持久坚守淞沪,重点经营台湾,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伺机反攻的方针。
会后,蒋介石又同李宗仁进行了单独谈话:
蒋:南京沦陷后你准备去哪儿?
李:我?当然去广州啦。
蒋:对于和谈还有什么打算?
李:我准备再派人去北平商讨一次。
蒋:不用了,不必再谈了,过去共产党因为在军事上没有部署好,所以才同意和谈,现在他们已经渡江,再没有谈判余地了。
李:你当初要我出来,为的是和谈,现在和谈已经决裂,南京马上就要失守,你看怎么办?
蒋:你继续领导下去,我支持你到底,不必灰心!
李:你如果要我继续领导下去,我是可以万死不辞的。但是现在这种政出多门、一国三公的情形,谁也不能做事,我如何能领导?
蒋:不论你怎样做,我总归支持你!
4月22日傍晚,李宗仁返抵南京“坐镇”。这时南京城内已闻解放军枪炮声。李代总统在南京的这最后一夜,“辗转反侧,未能成寐”。4月23日清晨,李宗仁就乘飞机逃往桂林去了。虎踞龙蟠的金陵古城,当日即获得了解放。风雨苍黄,世道沧桑,蒋家王朝已不复存在了。
24日上午,人民解放军第35军从浦口渡江在人群夹道欢呼声中进入南京城。码头的里里外外拥满了欢迎的人群,穿着各式服装的工人与市民,男男女女的大、中学生,还有南京治安维持委员会的工作人员,迎着解放军夹道欢呼:“欢迎解放军解放南京!”“解放军同志们辛苦了!”“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庄严整齐的解放军队伍,沿着中山马路阔步行进。太阳高高地升起在紫金山上空。马路两旁满是欢迎的人群。许多楼房的窗口,探出人头,露出一张张的笑脸。有人向解放军挥手,有人扔出雪片似的花纸;许多工人、学生热情地跑上来,和战士们握手,他们激动地说:“天天盼、夜夜盼,终于把你们盼来了!”
八、上海作战会议检讨江防失败之原因
蒋介石苦心经营的长江防线,是1949年春国民党为阻止人民解放军渡江前进解放全国大陆而拼凑起来的一条军事防线。它西起三峡口外的宜昌,东至长江入海口的横沙,全长1800余公里,是世界战争史上依托江河设置的最长的一条防线。
国民党方面大肆吹嘘这条防线,说它是“比马其顿防线还要坚固的现代陆海空立体防线”,“可代替300万军队”作战。
他们认为“共军一无军舰,二无飞机,仅靠一些人工摇橹划桨的木船,要渡过长江天险,那比登天还难”。
然而,当人民解放军发起渡江作战后,仅用不到36小时,这条“固若金汤”的立体防线就被撕开了一个800余公里的大口子。
1949年4月中下旬的渡江战役中,京沪杭地区蒋军被歼总计:7个军部、19个整师、3个独立团,非正规军有1个旅、3个总队、1个团、1个要塞炮兵总台、1个守备大队、2个水警分局。以上各部估计约30万人。
长江防线一触即溃,使国民党内的一些大员也感到意外,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后,顾祝同又在上海召开作战会议。这次会议不是研讨上海防务,由于国防部第3厅厅长蔡文治在会上首先向汤恩伯发难,所以形成了追查长江防线崩溃责任的会议。
一开始,汤恩伯遮遮掩掩,推脱搪塞,不想把事实真相在大庭广众面前暴露,后来被追得没了退路,才拿出蒋介石的手令。据当事人记述:
会议一开始,顾祝同的开会报告还没完,第3厅厅长蔡文治即抢先起立说:“我不知道这仗是怎么打的!我上次再三说,敌人一定从荻港渡江。如果把我军主力集中在京沪铁路沿线上,不但南京被包围无法固守,而且浙赣大门开放,敌可长驱直入,连各机关逃走都没有部队保护。何况几十万大军退集上海,前无出路,后有大海,到这里是预备跳海吗?我这个作战厅长真是愧对自己,对不起祖宗,对不起总理、总裁!”
他气呼呼地一边说着,一边两手扯军服衣襟的下边,猛向左右两边一撕,把军服上5颗扣子拉断了线,扣子飞满了会场,接着大声哭着说:“我不干了,我不再当军人了!”这时全场惊愕,顾祝同安慰他说:“蔡厅长,你冷静一点,有话慢慢说。”
汤恩伯马上愤怒地站起来,指着蔡说:“你这个小孩子懂得什么!”(汤曾当过军校大队长,蔡系其学生,有师生之谊。)
蔡怒斥汤说:“你还有脸摆出你的老师臭架子来吗?军校学生再没有一个人认你这个饭桶老师,没有哪一个人再承认你是个军人了!”
汤追问:“军人应该怎么样?不是要服从命令吗?”
蔡说:“是呀!我一个小厅长算不得什么,可是我以总长名义命令你的,你为什么不服从?”
“别吵了!”汤恩伯大声断喝,随即拿出蒋介石的手令。
汤说:“我集结主力,退守上海是奉有总裁命令的,总长也要服从这个命令。你们来看,这就是总裁的手令。”
他把手中的一张纸晃了晃,接着宣读蒋介石的命令,内容大要是说:上海存有约值3亿美元的黄金白银,命令吴国祯请假,由陈良以上海市政府秘书长代理市长,负责利用大批轮船将全部金银抢运台湾。在未运完之前,汤恩伯应集中全部兵力,死守上海。直到金银运完后,准汤率部向舟山群岛撤退,阻止“共匪”海上追击。如该项金银不能安全运抵台湾,则惟汤恩伯、陈良是问。
大家听了蒋介石亲笔手令后,都面面相觑,默默无言。汤恩伯又说:“因为金银数目太大,停在上海的船舶又不多,陈如初(陈良)怕我守不住,每船装重了一点,以致‘太平号’轮船在舟山洋面触礁覆沉,因而我和陈如初都不知怎样才能逃脱总裁的责骂惩办。你小孩子知道我的困难吗?依你的计划,主力分散到浙赣沿线,上海守不到必要的时间,试问这责任由谁负?”
汤恩伯又接着说:“奉命保守机密,不敢随便泄露。今天不是这小子发狂(指蔡文治),我还不给你们看的。算了吧!总裁无意久守上海牺牲实力,只要金银运完就了事。这责任由我来负。你们这些长官、同事们先请到广东吧,免得在此碍我的手脚,必要时还要保护你们。”当时连平日以含蓄修养见称的顾祝同也为之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次会议彻底暴露了长江防线顷刻崩溃的根本原因。蒋介石在部署长江防线的时候,就埋下了崩溃的因素,蒋介石独裁政权的反动、腐朽,注定了长江防线的迅速崩溃。除了政治因素之外,从军事角度深究,国民党军队还有一些不容忽视的致命因素决定了其防线必然迅速土崩瓦解的趋势。军事评论家曹剑浪指出:
(一)防线过长,兵力不足,部署不当
在1800余公里的长江防线上,国民党共部署了40个军、115个师约70万人,其中用于第一线的江防部队只有81个师,平均每个师的防御正面宽达222公里,国民党军1个师大体需抗击人民解放军2个师。
防线长,兵力少,素质差。国民党军理应集中重点守备那些最便于解放军突破和登岸、及登岸后又最便于解放军大兵团展开并向纵深扩张战果的地方。
以长江下游而论,长江由西南流向东北,流经南京、镇江后折向东南,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弧。新港以下约150公里的地段江面宽达10余公里,风浪高达50余厘米,不便于大部队渡江作战。
新港以上,特别是芜湖以上,江面宽均在2公里以内,湾道多、小岛多,北岸有许多湖泊与大江相通,便于解放军隐蔽渡船,便于解放军利用湾道与江心洲突破敌人防御;而南岸湖泊较少,便于大兵团渡江后扩张滩头阵地,并向纵深穿插。国民党军理应把防守重点放在新港以上地区,特别是安庆至芜湖与镇江至江阴地段。因解放军一旦在这两地段突破长江防线,很容易利用长江向北弯曲的弧形,对芜湖、马鞍山、南京和镇江地区的国民党达成战役上的合围之势。
然而,国民党军却在安庆至芜湖200公里的地段上只部署了10个师的兵力担任第一线防御。而且,这10个师中有7个师是由打仗比较滑头的西北军将领刘汝明指挥的非蒋系部队,另一个军,即第88军虽是蒋嫡系部队,却是被歼后新组建的部队,可是在新港以东不便于我军渡江的那150余公里地段上,国民党却部署了4个军13个师的兵力。
(二)机构层次多,指挥紊乱,贻误战机
国民党的指挥系统十分庞杂,担任长江防务任务的陆海空军各有一套指挥系统,谁也指挥不了谁,没有军兵种战役协同计划,各特种兵也未与第一线守备部队建立直接支援关系,完全靠层层申请才能得到炮兵和海、空军的火力支援。正因如此,在解放军渡江的整个突破过程中,敌江防部队指挥紊乱,火力不协调,难以发挥整体效应。
国民党军的指挥层次多,各军、师上面有绥区司令部,兵团、绥区、警备司令部上面有汤恩伯的京沪杭警备总司令部和白崇禧的华中军政长官司令部,有的兵团上面又加设了一个绥靖公署司令部,各绥区、兵团、警备区同时还受参谋总长顾祝同的指挥,正在编练的军和师除了受编练司令部指挥外,还要受作战方向上的绥区和兵团司令部指挥。重叠繁琐的指挥机构使国民党军令出多头,无所适从,加之通信联络不畅,上情下达、下情上报要经过很长时间的传递。
例如解放军4月20日晚开始渡江,消息传到汤恩伯耳中时已是21日上午,我军已突破了枞阳至裕溪口地段的防线。汤恩伯急令第二线部队向前增援,阻止我军渡江,命令传到第二线部队时已是下午,解放军已占领了铜陵、繁昌、顺安等地,敌二线部队有的正在被歼击之中。
4月21日晚,解放军东集团主力在江阴地区渡江,敌江阴要塞的部队已经起义,而负责向该方向增援的第54军到22日中午才得知解放军已经渡江,结果先头一个师在向前机动的途中被解放军包围歼灭。
(三)三军分离,各自为政,自保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