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装备技术条件远远劣于敌人的情况下,就不宜以阵地战作为主要手段。中国幅员广大,日军可以回避我们的阵地设施,而日军的惯用战法就是迂回包围,所以更不能以阵地战作为主要手段。应以运动战为主,以阵地战、游击战为辅,三种战法密切配合运用。为了保卫武汉,正如毛泽东所说:“在战役作战上起其辅助作用的局部的阵地战,是可能和必要的。为着节节抵抗以求消耗敌人和争取余裕时间之目的,而采取半阵地性的所谓‘运动性防御’,更是属于运动战的必要部分。”早在武汉会战开始前的两个月间,毛泽东在向国民党提出的战略计划中,就曾建议“为保卫武胜关及武汉而战”,应“用正面之阵地战,配合两翼之运动战。两翼运动战必须确定至少20万左右兵力,长期位于平汉以东……非万不得已,不退豫鄂西,方能配合正面及西面诸军,有力地保卫武胜关及武汉,即使武汉不守,亦使敌处于我之包围中。”最后还特别强调:“总的方针,在敌深入进攻条件下,必须部署足够力量于外线,方能配合内线主力作战,增加敌人困难,减少自己困难,造成有利于持久战之军事政治形势。”
蒋介石及一些高级将领虽然对中共的建议有所认识,接受了部分内容,并将有的内容写进了作战计划之中,但到实际作战时,主要的仍然是只重视正面的阵地防御战,而忽略了两翼的运动战。在日军主力沿长江进攻武汉时,位于日军侧背的第三战区却按兵不动,既未向日军的后方及翼侧进行有力的攻击,也未对日军的后方联络线采取任何有效的袭扰和牵制行动。
即使从阵地防御的角度来看,在作战指导上也有不足与失误:兵力分散,以连绵不断的一线式阵地进行防御战斗,而且逐次使用兵力,缺乏有力的战略预备兵团;会战过程中,经常处于被动地位,处处追随在敌人行动之后,不少措施类似“挖肉补疮”;在指挥体系上,受人事关系影响过大,许多兵力调配不是以作战需要为依据,而是按派系及资历任官,职务与所属兵力不适应,造成“屋下架屋,床上叠床”的弊病;命令、报告的转达,自军事委员会至基本战略单位的师,要经过战区、兵团、集团军、军团、军5个层次才能到达,难免贻误战机。
当时任第9战区司令长官的陈诚,在其《私人回忆资料》中所写《武汉会战之教训》比较符合实际。他认为:“(1)指导计划固应按各时期情况适宜变更,但如变更频繁,有使作战军不能追随之苦。此次会战中之最高指导即有此弊。(2)指导计划须顾虑部队现状及实力,尤其在持久战之基本原则上,其始终目的何在,似应预先计及,否则处处追随敌人,对作战试探性之处置,必难贯彻始终。例如此次武汉撤退时机,原来决定在8月底,后改为9月18日,又改为9月底、双十节。直至10月20日,领袖尚在武汉。于是转战数月之残破部队不能不在金牛、保安线上竭力苦撑,以致以后转移未能按照计划实施,陷于溃退。(3)无训练部队绝对不能作战。如此次王陵基部见敌即溃,致影响全局战斗之处,实不胜举。(4)对装备优良之敌,以诱至山地决战有利。因一到山地,则敌之优点即难发挥,结果与我相等,而我再以旺盛的精神临之,必易成功。如万家岭之役是也。”
另外,武汉会战时任国民政府苏联总顾问的亚·伊·切列潘诺夫(亦译契列帕诺夫)在其回忆录中也有关于武汉会战的看法,可作为参考。他说:
“武汉保卫战在我到达中国以前就开始了,自从7月21日日本占领九江后,武汉的战局形势就紧急,当时我们军事总顾问德纳特芬(后调回国,由切列潘诺夫接替)就向军事委员会统帅建议要调集机动部队,分别从江南、江北不断地袭击进攻武汉的日军,来牵制日军,这就是要对进攻武汉的日军积极安排反攻,以攻为守来保卫武汉。
“从整个形势来讲,日本军队是用‘突破法’,国军是用‘阻截法’,一个是积极的进攻,一个是消极的防守,遭受日军进攻的国军自然是要拼命抵抗,积极地在防卫,但是其余未受到攻击的国军自然是没有战斗,在那里消极等待。国军利用阻截式的工事做阵地防御是可以的,但不应该让未受到攻击的部队停留在那里不动,而应该积极行动起来,找机会,从侧翼、从后方随时突击日军、牵制日军,使其疲于奔命,无法集中兵力攻击国军阵地。
“疲乏不堪、退往后方的日军,游击部队不应让其获得充分的休息,应该找机会加以袭击,尤其是要积极破坏铁路、公路及土路,加深日军运输上的困难;对于日军的指挥中心也要造成威胁,予以困扰。所有这些方法都是分散日军的力量,延缓日军进攻的攻势。”
他所看到的“整个形势”是极为客观的;他的作战指导思想虽然并不完全符合中国的实际情况,但关于反对消极防御、主张积极的“攻势防御”见解是完全正确的。
蒋介石不仅在战略指导上屡屡发生错误,而且情报失灵,刚愎自用不听属下意见,广州失守又一次对此做了证实。
1938年9月7日,广东省省长吴铁城向蒋介石报告:得到情报,日军在进攻武汉期间“拟同时进犯华南。其登陆地点似将在大鹏湾,现敌已派前驻瑞士公使矢田到香港筹备南侵计划……”10月8日,吴铁城又以急电报告蒋介石:“据香港英军情报机关消息,敌拟派4师团1混成旅团大举南犯,或在真日(11日)前后发动。”但蒋介石对此情报不以为然,认为是“谣言”,是日本的“反宣传”,认为广州地区不会发生大的战事。因而不仅未做任何加强广州方面的防务准备,而且向余汉谋要兵增援武汉。
10月10日,蒋介石致余汉谋的手令说:“无论如何,须加抽一师兵力向武汉增援。如能增此1师,即可确保武汉。否则武汉将失,粤亦不能幸保。只要武汉能守,则粤必无虑。切盼吾兄不顾一切,勉抽精兵1师,以保全大局。”余汉谋接令后尚未派军北上,日军已发动了进攻广州的作战。
日军仅用4万余人打败了国民党第4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12集团军总司令余汉谋指挥的8万余人,10天就侵占了广州。
广州失守的根本原因,主要是蒋介石及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在战略上的判断失误,致防守力量薄弱而又分散。第12集团军各部互不协同及抗击不力,也是广州迅速陷落的重要原因之一。余汉谋所部的装备较好,步兵轻兵器及弹药充足,且有相当数量的炮兵及一部分装甲车和飞机协同作战,有大量机动车辆及内河舟楫。但这些部队除第156师一部坚守惠州12小时、第156师及第154师在博罗以西和增城以西做了较短时间的抗击和反击、虎门要塞守备部队1个营固守大角山炮台近20小时外,其余部队并未进行坚强有力的抗击。部队撤退时的损失却又相当严重。据日军统计,日军共缴获步枪2371支、重机枪214挺、火炮134门、要塞炮53门、坦克及装甲车21辆、汽车151辆。旅长钟芳峻愤于上级的指挥错乱、友军的不相协调而致连连失败,自杀以殉。他是广州作战中死亡的最高将领。
第12集团军轻弃广州,中外各界人士反应强烈。国民政府驻美大使胡适于10月23日致电蒋介石说:“广州不战而陷,国外感想甚恶。”广州的失陷,不仅使日军尔后的南进作战建立了一个前进基地,而且使中国失去了一条重要的国际物资输入线,给持久抗战造成一定的困难。
武汉、广州的失守,意味着蒋介石国民党军队片面抗战路线的失败。然而,由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人民及其八路军、新四军坚持敌后抗日,大量、不断消耗敌人,国际反法西斯战争形势的改变,后期国民党军正面战场的英勇抗击,才从整体上扭转了抗日战争的局面,并最终赢得了反日本法西斯战争的最后胜利。
1946年6月下旬,蒋介石以围攻中原解放区为起点,发动了对解放区的全面进攻。
全面内战爆发即蒋介石发动全面进攻时,国民党的军事力量占有很大优势。在兵力和武器装备方面:国民党军总兵力约430万人,其中正规军86个整编师(军)248个旅(师)约200万人,特种兵、海空军及后方机关、军事学校等约156万人,非正规军74万人。由于接收了日本侵华军队100万人的全部装备,并得到了美国的大量援助,其装备已有很大加强。86个整编师中,有22个师为美械、半美械装备。此外,还拥有大量的炮兵和一定数量的飞机、军舰和坦克,并掌握了一些现代化的运输工具,火力和机动能力均大大强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武装。
在战争资源和工业生产方面。国民党统治区的面积为730余万平方公里,约占全国土地面积的76%,人口为339亿,约占全国人口的71%。人力物力资源比较雄厚。同时,国民党还控制着全国的大城市和主要交通线,拥有几乎全部近代工业。其军工生产也具有一定基础,能够制造步兵武器、重炮及各种弹药。
此外,国民党还得到了美帝国主义在军事上、经济上的全面援助。仅1946年上半年,美国就对国民党政府提供了价值133亿美元的物资。美国总统杜鲁门承认:美国在抗战胜利后给予蒋介石政府的物资援助,为抗战胜利前美国援华物资的两倍。美国为国民党军装备了空军飞机936架,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在对日战争胜利日以后移交的”;在全面内战爆发后,美国还向国民党军移交海军舰艇131艘。从抗战结束到1946年6月,由美国海运、空运到内战前线的国民党军达54万人。
此时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武装约127万人,其中野战军61万人,地方部队及后方机关共66万人,与国民党军对比,数量处于1∶34的劣势。人民武装的装备,主要是抗日战争时期缴自日伪军的步兵武器和为数很少的火炮。解放区的人口为136亿,土地面积约230万平方公里。解放区的经济主要是农业和手工业,基本上没有近代化工业。军工生产能力极为薄弱,据1946年7月的统计,解放区军工生产的月产量仅为:迫击炮2门,步枪1030支,机枪15挺,手榴弹28万余枚,迫击炮弹4710发,步机枪子弹29万余发,远远不能满足大规模作战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