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惨然,那布娃娃是她每回恨华凤兰时来发泄脾气的,也没下什么巫蛊术,可眼下真是百口莫辩,当即抓住她袍角凄然哭道:“皇上,咱们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当真如此狠心,晟儿啊,我的晟儿该怎么办,求皇上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再不敢了”?
“晟儿朕自会好好抚养她的”,皇帝看她梨花带雨的哭倒在地上,满鬓凌乱,又想起她初进宫的日子,心下掠过一阵痛意,甩开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从凤阳宫里出来,皇帝亦是心神恍惚,轿撵行了一阵,雪棠宫的人过来禀报说是华婕妤醒了。
他忙让人抬了过去,到雪棠宫,里面竟是意外的平静,华凤兰靠坐在床上,乌黑如丝绸的长发从肩头流泻,雪白的面容、惨白的唇像一朵凋落的梨花,脸上挂着泪痕,漆黑的凤眸呆呆的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看的人心暗疼。
皇帝看了她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渍,“脚疼吗”?
华凤兰这才回头看向他,绞着痛楚的眸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猛地用力推开他,伤心欲绝的哭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我的孩子没了,你把我的孩子赔给我”。
“朕知你心里难过,朕也难过”,皇帝听她哭的声堵气噎,怕她伤着自己,忙怜惜的紧紧揽住她,“你才流产,脚也受伤了,别乱动好吗,孩子咱们将来还会有的”。
“我不要跟你过了,谁要跟你再有了”,华凤兰嘴上那么说,心却言不由衷的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又拉又扯,声嘶力竭的大哭起来。
皇帝也不劝,也不推,只抱着她,让她哭个痛快,她哭的泪痕斑驳,细长的发丝粘在脸上,好不惹人心疼。
等她哭累了,趴在他胸膛细细抽噎,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他才轻柔的拨开她脸上的发丝,用丝巾细细擦拭干净,兀自望着她脸发怔。
又过了会儿,她渐渐平静下来,抬头,一双喷火的双眼里透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昨夜究竟是谁要害我”。
皇帝沉默了会儿,复杂的道:“是皇后,朕…已经下令废了她,把她打入冷宫了”。
华凤兰怔怔一愣,抽了口冷气,前天还瞧着皇后在桂花园对她挺客气的,怎么一转头就如此狠心对付她,简直要把她活活烧死,太恐怖了,不过总算是为她的孩子报仇了,手下意识的覆上自己的肚子,那里本就平坦,如今似乎更加平坦了。
一向泪又从中落来,皇帝见状,自责、悲伤又再次涌上来,柔声叹道:“是朕不好,朕没有好好保护你,你的腿…”。
“变得好丑了”,华凤兰哽咽的接过他的话,唇被用力的咬住,当时火烧伤她的腿的时候,那种疼痛她又如何感觉不到,事实上当时她觉得自己全身都要被烧死了似得。
“不丑,在朕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皇帝抚着她背脊,温柔的劝道。
“你每次就只会说好听的话”,华凤兰越发难受,像只小野兽一样瞪着她,“昨夜要不是你回头去找皇后我根本就不会被火烧,你只不知道那火烧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有多疼、多怕,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朕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不管朕再生气你,朕都不会再冷落你了”,皇帝哀伤、痛惜的眸深深的注视着她,他的眼睛乌黑深邃,她像是被吸附进去似得,竟情不自禁的靠入他怀里,眸光微低,突然看到他烧伤的手背时,猛地想起昨夜自己被火烧的在地上滚时,是他扑了过来,抱着自己滚进了水里。
此刻想来,也是不由得一惊,忙嗫嚅道:“你的手…”。
“朕只是手受了点伤,不碍事,倒是你,比朕伤的重多了,腿是不是很痛”?皇帝见她还关心着自己,有些感动,又有些欣慰她终于不再生自己气了。
“嗯,像火钻一样的疼”,华凤兰苍白着脸颔首。
“陈太医说了要疼上几天,你且忍忍,想吃什么东西,朕叫御膳房给你做”,皇帝轻柔的问道。
“我没什么胃口”,华凤兰摇摇头,汪公公从外头进来道:“皇上,靖王爷、丞相、枢密使、中书省等朝中大臣都进宫求见皇上”。
皇帝蹙起眉峰,华凤兰想废后这么大事肯定引起朝野震动,便道:“皇上若是有事就去吧”。
“可是…”,皇帝担忧的看着她。
“我没关系的”,华凤兰口气虚弱,勉强的道。
“朕…去去就回”,皇帝吻了吻她额头,又嘱咐了雪棠宫的人才离去。
他走后,华凤兰吃了些膳食,又从朱嬷嬷嘴里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她听了呆滞了许久,没想到后宫的险恶比她料想的还要可怕,只是皇后入了冷宫,那太子怎么办,说起来那孩子也真挺小的。
她胡思乱想,又慢慢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发现身边多躺了一个人,皇帝紧挨在他身边,睡得很沉,双眉紧蹙,心事重重。
她一怔,想着他昨夜可能没睡觉,陪他躺了许久,到天黑时,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她正欲睁开眼,忽听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颇为惆怅、悲伤。
她复杂的睁开眼,“皇上在叹什么气”?
“原来你醒了”,皇帝一愕,笑道。
“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叹气呢”?华凤兰声音压低了几分,“是不是那些大臣因为皇后的事烦着你了”。
“是啊”,皇帝皱眉道:“为这事那些个臣子分成两派在御书房吵了一天,不过皇后罪证确凿废后是无法避免的了,只是鱼昭仪的事被那些大臣知道了,你爹和秦国公联名上书让朕赐死鱼昭仪,你不知道,这鱼昭仪是中书令的女儿,朕若赐死她不是得罪了中书令,再者说朕事先也答应放鱼昭仪出宫”。
华凤兰想起了自己和秦云荻,不知为何,倒觉得鱼昭仪也没那么讨厌了,“那皇上呢,皇上是想放她出宫,还是想赐死她,毕竟她做了对不起皇上的事”。
“鱼昭仪刁蛮泼辣的作风也是被皇后撺掇,有什么说什么,倒是比那些歪歪绕绕的女人好一点,朕对她说不上喜欢也不讨厌…”,说到这,皇帝突然一顿,低头捏了捏她脸颊,笑道:“不过如果换成是你,朕一定会气得想杀掉你”。
“没有恨何来有爱”,华凤兰噗嗤一笑,紧紧的搂住他腰。
皇帝笑了笑,却忽然又叹了口气,“朕在想,这后宫的女人大概进宫前有些想必都是有心仪的人,像鱼昭仪这样的人怕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其实朕虽然拥有许多女人,可朕得到的是她们的身,从不是她们的心,其实要那些身有何用,朕宁愿只换的一个真心待朕的女人”。
华凤兰心中一动,将脸慢慢贴进他胸怀里,“幸好她们的心里并不是真的爱你,若是都爱上了你,那你的心我怎么抢的过来”。
她轻轻柔柔的话传来,确实狠狠的震荡着他的心,只觉得无比的甜蜜,低头万般柔情的寻了她的唇辗转吻住她,抚摸着她秀发,喃喃呓语:“凤儿…凤儿,以后朕只要你一人”。
“那…皇后呢”?华凤兰含糊的问道。
皇帝脸上微滞,落在她的心里确实一阵梗痛,“皇上,其实你的心里也不是没有皇后的位置吧”?
朕是把皇后当亲人一样”,皇帝眉心伤感,“可她终究不知珍惜,只是可怜了晟儿…”。
“是啊,他那么小就没了娘”,华凤兰点头。
皇帝微微垂首,“凤儿,如果…朕让你抚养晟儿如何”?
华凤兰一愣,脑子里闪过那个小婴孩的脸,几乎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皇上,我平时自个儿都照顾不过来,哪还能照顾小孩,你可以…让湘妃照顾,她是个细心的人”,其实她骨子里也不是特别喜欢那个小孩,她自问不是心胸宽敞的人,成日里面对一个自己所爱的人和旁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那滋味就像天天吃了黄连一样。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罢了”,皇帝也没勉强,说罢,深思的叹了口气,“这后宫里也只有湘妃让朕放心些了”。
“不准在我面前夸别的女人”,华凤兰不爽的瞪眼。
“好啦,朕不说了”,皇帝哂然。
后宫里少了皇后和鱼昭仪,一下子安静下来,华凤兰在床上躺了两日,陈太医过来为她换药时,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受伤的腿,虽然只是小腿,但看的叫她触目惊心,比她想象中的要丑多了,就算康复了恐怕也会留下疤痕,连她自己看着都觉得害怕,虽然说皇帝不在意,可后宫里那么多肌肤如雪的女人,时间长了,说不准他也会反感。
陈太医走后,她又抑郁了许久,再加上皇帝这两天虽然歇在这里,但白天都有事,少不了又让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婕妤,湘贵妃和容修容过来看您了”,朱嬷嬷进来禀报万,紧接着一抹胭脂色的身影从外头含笑的走了进来。
她讶异了阵,忙道:“臣妾给贵妃请安了,只可惜臣妾有伤在身…”。
“本宫知道,你好好躺着便是”,湘贵妃柔声打断了她的话,“本宫也是和容修容结伴来看看你伤势,本该早点来的,只是这几日皇上让本宫呆在长信宫静思己过,出不了门,才到今日才来,你的伤如何了”?
“不就那样”,华凤兰苦笑了声,“倒是连牵累湘贵妃了,这事本来也和你无关”。
“毕竟中秋家宴是本宫一手策划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是本宫疏忽了,皇上还算罚的轻了”,湘贵妃摇头笑了笑,眸色有几分惋惜,“才几日时间,皇后和鱼昭仪都不在了,如今这后宫里是冷清下来了”。
“冷清了也好,省的像皇后那般恶毒的人闹得后宫惶惶”,提起皇后,华凤兰眼中憎恶的似要喷出火来。
“只是最可怜的是那孩子”,湘贵妃叹了口气,“如今皇上让本宫带太子殿下,这骨血相连,太子一直哭闹,本宫也没有当母亲的经验,唉”。
华凤兰不知该如何置喙这件事,索性沉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