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柔嫔大喜。
皇帝眼眸一转,然后再拿起华凤兰的月饼,咬了一口,怔了怔,仔细看向里面的馅,才发现里面新鲜的桂花,还有花生、白果、杏仁等他平日里爱吃的零嘴,吃起来松软、香酥柔软,却又甜而不腻,禁不住再咬了口,月饼里面出现了一张小纸笺。
离的最近的湘贵妃和皇后看的清楚,笑道:“华婕妤这月饼做的倒真是做的上心了”。
“是啊,不知道这小纸笺里写了什么悄悄话”,皇后微笑着打趣。
华凤兰脸皮一红,见皇帝看了她眼,不动声色的打开纸笺: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他幽深的眸里荡出暗涌,曾经秦云荻回城时,她折成纸鹤想丢给他,不想飞入了他的窗户里,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她曾经是写给秦云荻的,如今又在给自己做的月饼里写这句词究竟是何意。
难道…
他心里剧烈的一震,不由得狂跳起来。
她的神情引得一旁的皇后心中妒忌,不由强装笑意的探着身子过来:“看皇上的模样倒叫臣妾越发好奇了”。
皇帝猛地将大掌一手,纸笺没入拳头里,发话道:“用膳吧”。
见如此,皇后也不敢再多问下去,晚膳吃的差不多时,皇帝问湘贵妃道:“贵妃待会儿有何安排”。
“臣妾学了民间的习俗,放天灯,皇上和众姐姐妹妹们写上自己的愿望,然后放上天空”。
“这倒是有几分意思”,皇帝赞许,当下湘贵妃让人取了笔和天灯过来,众妃嫔从前还未入宫前每逢佳节都放过天灯,如今许久没放了,得了新鲜,一个个拿着灯笼拥着皇帝往位置开阔的湖边上走去。
“皇上,臣妾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灯笼,要怎么玩”?柔嫔撒着娇依偎到皇帝身边,自然是不着痕迹的将皇后挤开到一边。
皇后不满的皱眉,却听皇帝笑道:“你是乌平国的人,自是没放天灯的习俗,你啊,待会儿写好愿望,然后将油灯缠在这个小架子上面,点燃,待这纸袋膨胀起来便可松手”。
“臣妾听着繁杂的步骤就觉得头晕了,皇上您就帮帮臣妾吧,您也知道臣妾一向脑子笨”,柔嫔纤纤玉手抓住他衣袍,口气轻嗔。
皇后冷光一闪,忽然道:“说到乌平国就让我想起来楚仪国和乌平国不再往来的事,想来柔嫔这个月连家中父母的书信也收不到了吧”?
皇帝听罢果然眉头蹙了蹙,如今他对乌平国早已厌之入骨,只是顾念着柔嫔这一年多来也伺候得当,虽然行为举止偶尔出格大胆,但也是楚仪国女子没有的特色,此刻被皇后提醒,听闻她和乌平国的家乡一直书信来往,想起国中有许多大臣私通乌平国人,便顿时有些不满了,“既已经入了宫,以后就不要再想着乌平国的事了”。
“臣妾没有”,柔嫔魅惑的眸顿时流露出一丝委屈和泪光。
“让汪公公去帮帮你吧”,皇帝收回目光,眼帘轻轻扫了一眼不远处站在湖边上红色的婀娜身影,流云髻,发髻斜插着五凤朝阳挂珠钗,皎洁的肌肤细润如玉,耳际挂着红宝石耳坠,绝色的小脸上抹着淡淡的胭脂,娇艳若滴,眉宇间万般风情。
她似也正看着他,一双凤眸宛若晶莹欲滴的葡萄,似嗔似怨,欲语还休,只看一眼,便仿佛将他魂魄吸去了般。
皇帝心中微荡,再想起先前那纸笺里的佳词,连皇后在耳边说的话也没听清楚,竟情不自禁的摇着轮椅朝她方向而来。
他一过来,华凤兰便又有些懊恼的转过身去从如兰手里接过灯笼,如兰偷偷一笑,悄悄的退开了几步。
“你想写什么愿望”?姬赫遥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眸色温柔复杂。
好似有许久他没有这般看着她了,华凤兰又酸又气,又不争气的有几分欢喜,矛盾不已,正纠结时忽的低头拿着笔在灯笼上写上一行秀气的字: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皇帝错愕,紧接着整个人顿如明珠生辉,但也只有一下,便黯了下去,再次恢复沉沉的模样。
华凤着恼,将笔一丢,“你若不再喜欢我了,我走便是,以后宁可长居冷宫也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她语气略带沙哑,转身便要走,姬赫遥抓住她,沉声道:“谁说让你去冷宫的”?
“我瞧着我现在这处境进冷宫是迟早的事”,华凤兰咬牙生气的轻声道。
姬赫遥眼底闪过失望,“所以…你如今与朕说这些话是怕朕把你打入冷宫”?
华凤兰愣了愣,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大失所望的愤然甩开他的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若不是喜欢你怎会花着心思与你写这些”。
“你的心里只有秦云荻”,皇帝缓缓从袖笼中掏出那张藏在月饼中的纸笺,“这也是你曾经写给秦云荻的”。
“可是那一日是飞进了你的窗户”,华凤兰现在想来,不觉得感慨,“我与他到底是没有缘分,后来不是进了宫遇上了你吗,兜兜转转,或许老天爷也觉得那****给错了人,然后才突然吹了一阵风,让它遇着了对的人”。
她脉脉含情的看着他,皇帝心下一阵跳动,下意识的正要伸手去握她时,突听后边传来发怒的声音,他回过头去,见皇后的灯笼竟焚烧了起来,她正大发雷霆的训着身边的庄美人。
“你先放灯笼,朕去看看怎么回事,等会儿过来”,皇帝摸了摸她小手,轻柔的朝她说了一句,便匆匆往皇后那边去了。
一旁的如兰瞧得窃喜,“婕妤,奴婢瞧着皇上望着您的眼神又如从前一样了”。
“要是和从前一样会丢下我立刻就去找皇后了”,华凤兰哼了哼,枉费她一番心意的吐露真情,不过想到他说等会儿过来,心情多少好转了许多。
这边,皇帝问了一番方才知皇后刚才放灯的时候,她身边拿灯笼的奴才突然被一旁的庄美人给撞了下,一不小心把灯笼全给烧坏了,皇后十分生气的当场教训起庄美人来。
皇帝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斥了庄美人两句,又道:“今日是中秋节,理当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不过是个灯笼,烧了再拿过盏便是”。
湘贵妃赶紧让人又拿了盏新的过来,皇后拉住皇帝道:“皇上,这盏你陪我放”。
皇帝看了眼不远处点灯的华凤兰一眼,点了点头,“你先把愿望写了吧”。
“臣妾希望皇上和小皇子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皇后微笑的写好愿望后,皇帝正准备点燃油灯,忽然有人尖叫起来。
他抬头朝天上看去,不知是谁点上去的天灯突然整个烧了起来,紧接着那天灯从上面掉下来,笔直的朝华凤兰那个方向摔去。
“婕妤,快跑”,周围的人吓得四散逃避,如兰先发现,急忙叫了句,华凤兰转身想逃,凌乱中,不知被谁撞了下,躲避不及,那天灯掉下来顿时将她裙摆点着。
她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将外衫脱了下来,可火势凶猛,再加上刮了凤,一下子便烧到了里面的衣服。
“快去帮忙扑灭”,皇帝着急的怒吼了声,顾不得自己腿不方便起身便要赶过去,却猛地被皇后和汪公公拉住,“皇上,您不能过去,会烧着您的”。
“这里有水”,也不知是哪个太监提着一桶水朝华凤兰身上倒去,却不想“哗”的将火势点的更猛,将那些大着胆子上去灭火的宫女太监烫的远远的,而那火势席卷上华凤兰的肌肤,疼的她摔在地上滚起来。
“那是酒”,有人尖叫起来。
“蠢材,别拦着朕”,皇帝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猛力将皇后和汪公公推开,扑过去,抱着华凤兰滚到旁边的湖里。
“快去救皇上”,湘贵妃赶紧下命令,几个太监跳进水里将皇帝和华凤兰救了出来,两人身上湿漉漉的,华凤兰早晕了过去,双颊惨白,红色的衣袍烧去了一大半,露出半截烧伤的腿,下身流淌出来的鲜血将众人吓了跳。
“快点叫太医”,皇帝心中一沉,铁青着脸大吼起来。
雪棠宫里,灯火通明。
众嫔妃守在外头,没有皇上的命令,无人敢先回宫,每个人都胆颤心惊的,其中犹以湘贵妃的脸色最为难看,皇后怒瞪过去道:“湘贵妃,若不是今日你说要弄什么放天灯,也不会发生这种事,若是华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事看你怎么收场”。
湘贵妃沉默着没做声,倒是她身边的婢女挽晴忍不住道:“我们贵妃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再说那灯笼还是鱼昭仪的”。
“好啊,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本宫要害华婕妤”,鱼昭仪怒道:“那灯笼放上去了本宫怎知它会突然烧起来掉下去,本宫看分明是你们给的灯笼做了手脚”。
“鱼昭仪,你不要含血喷人”,湘贵妃皱眉。
“够了,不要再吵了”,坐在庭院里的皇帝火冒三丈的咆哮了声,这时看到陈太医从里面出来,忙急急的道:“陈太医,华婕妤如何了”?
陈太医跪在地上无奈的道:“老臣无奈,没能保住孩子”。
皇帝一呆,眼里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痛楚,又问道:“那华婕妤呢,她身子怎么样了”?
“并没有生命危险”,陈太医叹息了声,踟蹰道:“只是…只是她左小腿被烧伤了一些,臣已经帮她包扎了伤,过些日子便能好了,但疤痕怕是难祛除”。
“没有生命危险就好”,皇帝长长舒了口气,拿起拐杖往里走,她闭眼躺在复斗帐中,换了身干净的衣物,昏迷中也是眉头痛苦的紧拧着,“…火…火,我不想被烧死…好疼…”。
“凤儿,没事了,火已经灭了”,皇帝急忙握住她手,手轻柔的抚摸着她脸颊。
在她的安抚下,她眉头渐渐宽慰,仿佛睡着了般。
他这才轻轻掀开被角,看到她被纱布裹得密不透风的小腿,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里,仿佛有一把细刃的刀在慢慢割着他里面的肉,无比疼痛,究竟是谁这般狠心,竟然想这般活活烧死她,“凤儿,你放心,朕一定会找出真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