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国,远在千里之外,秦云荻一身明黄的衣袍负手立于临天楼,用金线绣着的飞龙盘踞于胸口之上,如今的他早已不是曾经楚仪王朝的大将军,而是兰国开国皇帝,远远的,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袍,在萦绕着皎洁月光中,看不清楚他的脸,只依稀能感觉此人的清华尊贵、风姿卓绝,犹如画中而出的美男子,让远处路过的宫女惊鸿一瞥间也痴痴的再也挪不开眼。
“云荻,你果然又在这里”,华旭云从楼下跑了上来,走到他背后,看着他沉静凝望的方向道:“你又在想凤儿了”。
秦云荻轻“嗯”了声,身子依旧一动不动,“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有些担心她”。
华旭云叹了口气,“她都那般辜负你了,你还对她如此用情至深”。
“起初离开的时候是很生气、很不甘心,不过过去这么久了,有关她的消息一次次传来,其实她在楚仪国并不好过”,秦云荻蹙起漂亮的眉头,“朝中那群阁老的性子我都了解,他们不会让她久居后位的,听闻姬赫遥为了她已经半月没有上朝了”?
“嗯,从上京城老丹那里传来消息,说是凤儿找过他,拿了失心粉的药,想必她是给皇帝服下了”,华旭云神情激昂的道:“现在楚仪国上下怨声载道,如今天下民心所向,云荻,此时正是咱们再次出兵之时,只有攻破了上京,咱们就能救凤儿了,也能为咱们的家人报仇”。
“现在是出兵的最佳时机,但是到时候攻打楚仪的时候必定倾巢而出,我虽然与乌平国皇帝做了协议,但是难保他不会从后袭击兰国,到时候反而让乌平得了利”,秦云荻苦笑的叹了口气,“北有楚仪和北楚,西有乌平…”。
“看来你真的只能立乌平国公主为后了”,华旭云脸上露出悲悯。
秦云荻眼中掠过痛色,“后宫后位久置空着也不是个办法,昨日那些大臣又在上折子劝朕了”。
“看来坐皇帝真的很无奈”,华旭云勉强一笑,“那凤儿呢,若是攻破楚仪之后,凤儿该怎么处置”。
华旭云握拳道:“我会将她纳入后宫,宠她,爱她,但是皇后之位那些大臣是不会同意她坐的,更何况,也许她未必愿意”。
“骄傲的凤儿她怎么受得了”,华旭云忽然有些气愤的道:“原来你心里是这么想的,还是从头到尾你都没想过要封她为后,既然如此,这个国家为什么要叫兰国”。
“为什么叫兰国”?秦云荻低低的笑了笑,笑声从远至今的回荡过来,无比凄凉,“旭云,你知道吗,从前我看到姬赫遥强逼她入宫为妃时,我就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和姬赫遥一样坐上同样的位置,只有这样才能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是等我坐上来之后,我拥有的更多的时候,我就发现我错了,根本不是这样,这个位置就是孤独的、寂寞的,除了要报仇,我从来没有一天快乐过,我现在只想快点杀进上京城里,亲手杀了姬赫遥,早日见到她,或许见到她我就能找到一点快乐了,可是我又怕,不管我怎么努力,她还是会不稀罕我,我跟她之间早就回不去了”。
他温秀的脸上呈现出狰狞,华旭云愤怒的气焰逐渐化为了同情,遥想着上京城里的姬赫遥,秦云荻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呢。
那他的凤儿该怎么办,离开了姬赫遥,又以同样的方式被困在那座牢笼里和秦云荻绑在一起,在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吗。
不,他不能让她再走上那条路,华旭云遥望向远方,眼睛里流露出不一样的决心。
彼时,她正和皇帝一同依偎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之上,下方站着一群议论纷纷的大臣,众臣纷纷不可思议的看着上面的两人,邹丞相气得满脸通红,已经语无伦次的骂起来:“皇上,您怎么能带着皇后来上早朝,古往今来哪个圣明贤君做过这等荒唐之事,苍天啊,有这等妖女楚仪危矣啊”。
文武百官闹得不可开交,皇帝听得耳朵生烦,怒吼咆哮道:“邹丞相,你乱说什么,你竟敢辱骂朕,诅咒楚仪国,你信不信朕可以把你拖出去砍了”。
邹丞相悲痛欲绝的道:“皇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老臣就算到了地府也对得起先皇,皇上,您瞧瞧您现在像什么样子,现在的您和那周幽王有何区别,和那皇甫翊何其相似,难道您真打算断送了楚仪国吗”。
“你…你…”,皇帝气得满脸通红,连连呼吸,华凤兰忙拍了拍他胸口,“皇上息怒,邹丞相也是为楚仪国着想,可能言语之间有些过头了”。
“你听听”,皇帝握着她手,气愤的对邹丞相道:“你这般辱骂皇后,她却还在为你说好话,你的气度怎么就那么小啊”。
邹丞相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皇上,这妖女是以退为进”。
“闭嘴,她是朕的皇后,你要再敢妖女妖女的说,朕当庭就处置了你”,皇帝指着他,龇牙欲目的道。
“皇上,政事为重”,华凤兰将他手拉回来,娇声劝道:“既然来上朝了,就问问有什么事吧,邹丞相,你们要有事就快点说,若是非要再这骂骂嚷嚷的,那本宫和皇上就先回去了”。
邹丞相欲要开骂,谭长平拉住他,淡淡道:“邹丞相,政事为重,这些事还是容后再说”。
邹丞相豁然一醒,咬牙道:“兰国传来消息,秦云荻已经下了诏书娶乌平国公主为妻,择日便成婚,皇上,此番秦云荻是想和乌平国结盟啊,若这两国真的联姻了,到时候他们的兵马同时北上,咱们哪是他们的对手”。
华凤兰娇躯一震,好一会儿没有缓过神来,秦云荻也要迎娶皇后了吗,虽然不觉得难过,但是这个人毕竟托付了自己的第一次,也是自己第一次爱的人,说不惆怅、不感慨也是不可能的。
正出神着,皇帝突然龙颜盛怒的道:“这个该死的秦云荻,是一日不能让朕安心是吗,不行,不能让她们结盟,你们说说,该怎么办,怎么办”。
皇帝惊慌失措的看着下面的臣子,华凤兰瞧着他害怕慌乱的模样,心里头莫名的涌起一股悲伤,若是从前的皇帝根本不会这样吧,现在的他真的就只是个傀儡了。
“臣建议和北楚结盟,另外加强边防的守卫,相信姬秋白知道了这件事也是非常着急”,谭长平道:“事已至此,是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他们联姻了”。
“姬秋白的状况并不比我们楚仪国好多少”,周护淡淡道:“臣觉得还不如派几个刺客过去偷偷杀了公主,阻了这桩婚事,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你以为杀了公主乌平国和楚仪国就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了”,邹丞相不赞同的道:“到时候只会让他们更加同仇敌忾的来对付我们”。
“一群饭桶”,皇帝暴躁的大骂起来:“你们这么多人,连个像样的法子都想不出来,朕养着你们做什么”。
群臣们被骂的脸上无光,黑着脸不做声。
皇帝气得汗水涔涔,头昏脑涨,华凤兰扶住他,忙拿了绣帕擦拭着他额头,娇声安慰道:“皇上别着急,不如两头行动吧,总有个办法能行得通”。
“对对,就照皇后的办,你们听到没有,照皇后的意思办”,皇帝头疼的将脑袋靠进她怀里,“凤儿,朕头疼,朕这心里难受”。
“皇上,保重龙体啊”,众臣担忧的看着他。
“皇上人不舒服,退朝吧,有事明天再议,至于兰国和乌平国的事,你们就照皇上的意思办”,华凤兰召了召旁边的李海,让他背着皇帝一同迅速离开了金銮殿。
“皇上…皇上…臣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禀报”,几个大臣在后面连连唤了几句,也不做停留,气得大臣们捶胸顿足,“天啊,皇上怎么会糊涂至此啊,我还没禀报庆城起瘟疫的事啊,邹丞相、谭将军你们要想想办法啊”。
“还能怎么想,皇上早被这妖妃迷得神魂颠倒啦,根本连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邹丞相仰头长叹,“楚仪危矣啊,谭将军,要不咱们干脆将这妖妃给清除掉,为了楚仪,也只能冒一次大不敬了”。
谭长平沉声道:“可皇上每日和皇后在一起,若是咱们擅闯进后宫,皇上说不定认为咱们想逼宫,这样吧,我再去和湘皇贵妃商量商量,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如若真不成,咱们就算冒着杀头的危险把这妖妃给杀了,也不能再让她这般胡作非为下去了”。
“不错,不错,我支持谭将军…”,群臣附和。
龙撵回到承乾殿里,皇上身体却好转了许多,华凤兰扶着他躺下,皇帝很快就昏昏欲睡起来,陈太医为他把了半天的脉眉头越皱越紧。
华凤兰心神一提,低声问道:“皇上是怎么了”?
“嗯…”,陈太医踟蹰不定的道:“可能是操劳过度了吧…”,说罢,朝华凤兰轻轻使了个眼色。
她一愣,放开皇帝的手走出了寝殿,陈太医跟在她后头,低声道:“不瞒娘娘,臣这些日子为皇上把脉,发现皇上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他的身体里头就像有一只巨大的虫子,一点一滴在啃噬皇上的身体,臣也开了许多药给皇上吃,似乎没一点作用,娘娘最好劝阻一下,皇上现在的身体实在不宜纵欲,若在这样下去,定然撑不了几年了”。
华凤兰心中一震,脸色发白,不是说失心粉那种药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吗,为何会变成这样,这样说来,她若再下药的话是不是会造成生命危险。
“陈…陈太医,这件事你千万别说出去,本宫是担心外面的人知道皇上龙体会人心惶惶,你也知道现在楚仪国这个情景”,华凤兰叮嘱他道。
“臣知道”,陈太医离开后不久,便听到外头传报,湘皇贵妃来了。
“就说皇上已经睡了,不见”,华凤兰心不在焉的吩咐下去,那宫娥还没来得急下去禀报,殿门口,湘皇贵妃便气势凌人的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