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罢摔袖牵着华凤兰的手拄着拐杖往里屋走,华凤兰回头看了眼,忽然对上朱嬷嬷失望、痛心的视线,她心一堵,急忙别开了脸。
凤仪宫里,湘皇贵妃遣散了几个前来告状的妃嫔,没多久,就有宫人领着汪公公从外进来。
“奴才叩见皇贵妃”,汪公公老泪纵横的跪在地上,“皇贵妃,您要帮帮皇上啊”。
“你起来吧,你的事本宫都听说了”,湘皇贵妃长叹了口气,“这到底怎么回事”?
“奴才只是因为皇上不处理朝政,也不上早朝,斗胆去劝了皇后娘娘几句,言语之间也没有不敬的,没想到皇后却将这事告诉了皇上,皇上知道后将奴才大骂了一顿,还不让奴才去御前伺候了,如今的御前总管是李海了”,汪公公担忧的道:“不过这不是奴才最担心的,奴才最担心的是皇上和楚仪国,从前皇上虽然喜欢皇后,但还不至于迷恋到如此地步,简直是…”,他语气一顿,皱眉叹了口气。
“简直是被女色所惑,是非不分”,湘皇贵妃接着道:“是这样吗”?
汪公公磕了一个头,“上回奴才和湘皇贵妃假下了圣旨,皇上也不曾如此动怒,奴才觉得有些奇怪…”。
“你认为皇后对皇上做了些什么手脚”?湘皇贵妃挑眉,惊疑不定的问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奴才也不敢妄言,不过这几日皇上每到夜晚总有些喝的东西好似都是皇后亲自端过去或者亲自熬的”,汪公公皱眉道:“从前虽也有过,但似乎并没有每晚都…,平时皇上吃喝的所有东西奴才都会亲自检查,除了皇后娘娘的…”。
“你觉得皇后在皇上喝的东西里下了东西”?湘皇贵妃心头一跳,以手抵额,“你这么说倒也不是没有几分道理,皇上这些日子是有些奇怪,以前再累再忙都会记得批阅奏章、上早朝,现在这段日子好像就只记得皇后一样”。
“最奇怪的是皇后前些日子心里还怨恨皇上让皇贵妃您怀了身孕,突然之间又对皇上百依百顺,而且…皇上好像特别沉迷于侍寝之事”,汪公公低声道:“大都是一天好几次,奴才有时候瞧着皇上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有时候坐在御书房里都能累的睡着…”。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事情怕是麻烦了”,湘皇贵妃吁了口气,“自古女子因爱生恨是常有之事,何况以华皇后的性子也不是做不出来,她素来是个嫉恶如仇的,再加上前些时候怪我们害死了她的亲人,怕是对皇上也爱恨交加,当初的姬皇后不也是这样吗,得不到就毁了”。
“所以娘娘一定要救皇上啊”,汪公公哀求道。
“不用你说本宫自不会看着皇上再如此堕落下去了,你先退下去吧,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本宫会想法子的”,湘皇贵妃点了点头,待汪公公离去后,方才让人派遣去瑶华宫探听消息,到午后方才听到宫女来禀报:“皇上今日和皇后娘娘仍旧是午时才起床,方才用完膳后一道去了蓬莱湖游湖”。
“游湖”?湘皇贵妃脸色一变,“外面那么多百姓饥寒交迫,边境外不断有其它国家滋扰生事,皇上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去游湖”。
“娘娘,怕是汪公公说的皇上真被皇后下药了”,袁嬷嬷道:“您还记得吗,去年皇上抓秦云荻在城门外从马上摔下来,摔得不轻,可后来也抱着病处理政事,再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啊”。
湘皇贵妃清冷的眸中闪过冷光,“朱嬷嬷跟着去了吗”?
“去了”。
湘皇贵妃思索了会儿:“晚间若是朱嬷嬷回来了,偷偷的把她叫过来,本宫有事要问她”。
“娘娘,朱嬷嬷之前伺候了皇后很久,她怕是心向着皇后那边…”,袁嬷嬷不放心的道。
湘皇贵妃摇了摇头,“朱嬷嬷也和汪公公一样伺候皇上长大的,她应该也明白国事当年,孰轻孰重,你照办就是”。
夜间,朱嬷嬷被人领着从瑶华宫悄悄来了凤仪宫,湘皇贵妃倒是有几分讶异,“没想到你来的这般早”。
“皇后娘娘和皇上已经歇息了”,朱嬷嬷老脸微红,低声有几分不自在的道。
湘皇贵妃心里顿时明白了个大概,“皇上这样下去身体怎么的吃得消,朱嬷嬷,你也要劝着点”。
“老奴劝不住”,朱嬷嬷尴尬道:“再说皇上也是真心喜欢皇后娘娘的紧”。
“是吗”?湘皇贵妃淡淡扬眉道:“难道朱嬷嬷真的心里一点疑惑都没有吗,连汪公公都觉得奇怪,听说皇上每夜喝的茶汤总有一样最后总是由皇后经手端去给皇上喝的”。
朱嬷嬷一愣,脸色大变,“皇贵妃您是怀疑皇后给皇上下药”?
“朱嬷嬷伺候皇上最久,应该最清楚皇上的性子”,湘皇贵妃冷冷道:“现在的皇上性格变了许多,本宫听说有一种药物吃了可以让人性情大变,从前昭南国的英武皇就是吃了这种药沉迷女色,后来慢慢去世了,你在皇后身边伺候了那么久,应该明白她的性子,她对皇上恨的紧,又为何突然会对皇上那么好,一个杀了她亲人的仇人她还能安之若素的伺候他吗,本宫可是听说她在避暑山庄的时候喜怒无常,常常大发脾气”。
朱嬷嬷神色微白,摇头道:“没错,皇贵妃是说的有理,可皇贵妃您并不了解皇后的心情,她恨皇上但又爱皇上,皇上的冷漠让她害怕、恐惧又痛苦,因为爱得太深,放下仇恨再次选择靠近皇上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说皇后举目无亲的,瑶华宫里大部分都是皇上的人,她要弄药害皇上从哪里来的”。
“奴婢明白”,朱嬷嬷点了点头,从凤仪殿离开后,回到瑶华宫,殿里灯一盏盏亮着,华凤兰披着一身外衣坐在美人椅上安静的看书,她心里咯噔了下,香竹上前道:“朱嬷嬷,您去哪儿了,皇后娘娘让您过去”。
朱嬷嬷硬着头皮走上前,“奴婢叩见皇后娘娘,这么晚了,娘娘怎么又起来了,皇上呢”?
“皇上在睡觉,本宫睡不着就起来看看书,原本还有些肚子饿,想叫朱嬷嬷熬个汤,却找了半天也没找着朱嬷嬷”?华凤兰仿佛没看见她般,漫不经心的翻开一夜,绝美的脸上仿佛也划过一道阴影,不知她在想什么。
“奴婢…回承乾殿找个东西”,朱嬷嬷低下头说道:“娘娘想喝什么汤,奴婢这就去弄”。
“不用了,刚吃了些糕点,不想吃了”,华凤兰抬起美眸,在她身上流连了会儿,“不知道朱嬷嬷回承乾殿讨个什么重要东西,怎么瞧着你两手空空”。
“奴婢是想去找这块玉,那块玉还是刚进宫奴婢娘给的”,朱嬷嬷从衣襟里拿出块陈旧的玉出来,解释道。
“原来如此”,华凤兰了然似得起身,正要起身,朱嬷嬷忽然上前一步道:“娘娘,老奴有话想说”。
华凤兰挑眉看向她,“你是否想为汪公公求情,还是也对本宫不满了”。
“老奴不敢,只是老奴伺候娘娘许久,老奴知道娘娘是个真情真性的女子,娘娘所受的那些伤痛和委屈,奴婢也为娘娘感到难过,只是娘娘还不知道,这阵子边境不断有乌平国的人滋扰生事,兰国的军队又开始蠢蠢欲动,不但如此,接二连三的楚仪国内也有百姓暴乱,国中还有许多事等皇上处理,可是皇上每日与娘娘在一起,固然过得是神仙眷侣的日子,但也请娘娘想想那些受苦的百姓,娘娘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去避暑山庄,多少百姓靠乞讨为生,老奴还记得娘娘那时将所带的银两买了不少吃的分发给百姓”,朱嬷嬷恳切的抬起头来看着她,“奴婢请求娘娘将皇上的时间多一点分给那些可怜的百姓,分给那些为国事烦忧的大臣”。
华凤兰一怔,凤眸里掠过丝纠结,忽然分开的别开脸,沉沉道:“你的意思是本宫在祸乱楚仪,祸害百姓,祸害江山是吗,朱嬷嬷,你可知就凭你这番话本宫便可以向皇上奏请惩处你”。
“娘娘误会了,奴婢是真心为您着想,奴婢不想百年之后娘娘落得一个妖后的下场,就算是史书上记载也是祸国殃民啊”。
“大胆”,华凤兰沉怒的将书一摔,绝美的脸上掠过狰狞的怒意,她瞪起眼睛看了她片刻,在朱嬷嬷以为她要发难的时候,却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妖后,祸国殃民,好啊,行啊,至少也名流千古了,哪怕流的是骂名,妖后又怎么了,那些世人焉能理解本宫的痛楚,本宫要为他们着想,那谁又为本宫着想,本宫凭什么要担负起这江山,这江山是本宫的吗,根本不是”。
她大笑完,又冷笑了两声,转身回了寝殿。
朱嬷嬷骇了跳,没想到她竟敢如此胆大,望着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寝殿里,转头轻声问香竹道:“娘娘起来多久了”?
“半个时辰左右”,香竹如实回答道,“一起来娘娘就说肚子饿了”。
朱嬷嬷了然的点头,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只是刚才听她那华,湘皇贵妃的担忧似乎并无没有道理,皇后娘娘真的已入了魔似得。
皇帝最近只觉睡眠特别的好,翌日伸着懒腰行来,看到床边上坐着一抹素色的身影,一动不动,侧影单薄凄凉。
但这个古怪的念头在皇帝心里只闪过片刻,他便心满意足的从后面抱住她,“凤儿,今天你起的好早,怎么起来了也不叫朕”。
她身子一动,微微回头,一双漂亮的凤眸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她看着他脸上挂满了宠溺的俊脸,从前,她最大的愿望是每日能从他的怀抱里醒来,闻着他熟悉的龙涎香,被他琥珀色的眼神所注视,如今每日耳鬓厮磨,缠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可却越来越寂寞,越来越空虚。
她的手轻轻的抚过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要不是因为药物,他不会陪在自己身边,不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眼神。
她笑了笑,泪就落了下来。
“凤儿,你怎么哭了”?皇帝的指腹温柔的擦去她脸颊上的泪,仿佛最珍贵的东西破碎了般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