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被他狰狞的模样吓得泪落,“先前娘娘羊水破了也不叫疼,还好是伺候的如兰姐姐发现了,太医说娘娘根本没有想要生产的打算,再这么下去恐怕会…会有性命之忧”。
皇帝心脏一颤,支撑着从轮椅上起身,一瘸一拐的往禁闭的寝殿大门走去。
“皇上,您不能进去”,汪公公拦住他,“不吉利啊”。
“滚开,有什么比朕的孩子和女人更重要”,皇帝恶狠狠的将他推开,冲了进去,屋里的人吓了跳,纷纷让开了道,让他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紧紧揪着床单,双眸禁闭,满头大汗,脸色煞白的女子,整整两个月不曾见,没想再见到她会是这番情景。
她竟瘦的下巴尖尖的,干裂的嘴唇咬的出血,却一句呻吟也不肯溢出来。
“皇上,奴才催了半天,娘娘一直忍着不肯生啊”,稳婆着急的道:“这不是个办法,随时会一尸两命啊”。
他血红着双眼推开稳婆,冲到床边上,紧紧的抓住她冰凉的手,怒吼:“你睁开眼看看,是朕来了,凤儿,朕求求你,难道你忍心自己的亲生骨肉有事吗,你不想见到自己的孩子吗”。
她手指憎恨的掐进他手里,别开脸,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打湿了脸颊,“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我也不会给你生孩子,这个孩子她根本就…不该存在…这宫里呆着也没有任何意思…”。
反正横竖都是痛苦着,爹爹也不在了,成日里一个人活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还有什么意思。
“皇上,娘娘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愿了,这样不行啊”,太医着急的道:“再不能耽误了,不然使用催产吧”。
“催产,你想要她的命吗”?皇帝眼中俱是惊恐,大怒的低头抓着她道:“华凤兰,你听着,你要是不将朕的孩子好好生出来,朕天涯海角也要杀掉华家的人,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还要将你祖奶奶和华擎泽的坟也挖出来鞭尸”。
她血红的瞳孔陡的睁开,又恨又怒流出眼泪,“你好狠,好狠…”。
“对,朕狠,朕就是丧心病狂,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听朕的话”,皇帝紧握住她胳膊,双目含泪的冷笑低吼。
她一口咬住他手背,牙齿没进了肉里,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道,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踢了下她,她疼的惨痛的叫起来,皇帝低头抱紧她,她呻吟的惨叫起来,剧痛让她疯狂的捶打他身子,边叫边嚎啕大哭,那种痛好像硬生生的从身体里剥离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下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婴儿哭泣声,她只觉全身如释重负,却奄奄一息,耳边听得稳婆欣喜的叫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生了个小公主”。
“快让朕看看”,皇帝欣喜若狂,顾不得流着鲜血的手臂忙接过怀里酱红色的小孩子,小心翼翼的抱到华凤兰面前道:“凤儿,你看看,咱们的女儿,跟你一样漂亮的女儿…”。
她不想去看,可听到那哭声,心仿佛被牵引般,强撑着一丝清明看了眼他怀里的孩子,全身皱巴巴的,可一双蓄满眼泪的凤眸亮晶晶的清澈极了,她心颤了颤,莫名的涌出了眼泪,她讨厌自己内心里那股挣扎的感受,她竟然生下了自己最恨的人的孩子。
一股郁气从胸中涌出,她冷下脸推开,“我不想看到她”。
“你…”,皇帝脸上的笑容滞住,痛苦不堪,想不到她竟然恨自己恨到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讨厌。
她转过头,泪沿着鼻翼留下,薄弱的意识再也撑不住,慢慢的散去,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只闻得一股熟悉的龙涎香飘荡在鼻尖,就像曾几何时,每次醒来依赖眷恋的味道。
她吃力的扯开眼帘,入目,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婴儿的睡脸,放在她枕边上,她的眉头还未成型,生的极为柔软。
孩子的另一侧躺着一抹明黄的身影,他衣袍未脱,清俊的面容藏着抹不去的疲倦,嘴角漾着浅浅的笑容,他的尾指亲昵的勾着孩子的小手,像极了一个慈爱父亲的模样。
不知曾几何时,她日夜幻想过这副画面,每日醒来,首先看到的是他和孩子,如今愿望实现了,可是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只是她与他之间那边结束也罢了,为何还要多出一个无辜的孩子。
她的手轻轻的抚上孩子的脸颊,她的脸颊那么软,那么嫩,这是…她的孩子?她与姬赫遥的孩子…
不知何时,他已经睁开了双眼,从她的脸上,仿佛看到了那种散发着光芒的母爱和风情,他的心不自觉的颤了颤,轻唤,“凤儿…”。
她脸上的温柔猛地一滞,像被火烫着了般,面色大变的收回手指,咬着牙支撑着坐起来。
“你别乱动,刚生产完要静养”,皇帝紧张的扶住她。
她抬起冰雪的双眼看了他一会儿,冷笑厌恶的挣开他双臂,“不用你管,你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凤儿,我们之间就非要这样吗”,皇帝脸色一变,低沉的道:“就不能看在璧儿的份上吗”?
“璧儿”?华凤兰蹙眉一怔,心念动了动,低头看向孩子。
“灵璧,姬灵璧”,皇帝口气略带讨好欢喜的道:“朕给她取得名字,希望她将来充满灵气,像璧玉一样完美无瑕”。
“是吗”?她兀自冷冷一笑,“难听死了”。
皇帝尴尬的道:“那你说叫什么”?
“我随便”,华凤兰满脸冰冷的皱着眉头低下身去找鞋子,身体一动,下身便疼的她轻“嘶”了声。
“你要去哪里”,皇帝连忙扶住她肩膀,朝外唤道:“朱嬷嬷,你快进来”。
“你别碰我”,华凤兰像被苍蝇触碰似得挣脱开他,朱嬷嬷进来,正好看到皇帝难看的脸色,她忙道:“娘娘,皇上昨夜在这里守了您一夜”。
“他不是守我,他只是守他的女儿而已”,华凤兰淡淡的回头看着他道:“你将她抱走吧,反正我也不想看到她”。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皇帝眼中皆是震惊的怒气,像是第一次认识她般,“你恨朕不打紧,可她毕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他说着,轻柔的将孩子抱起来,似乎怕将孩子嘲笑,他连说话的怒气声都压低了,“你看看她,她长得多像你”。
华凤兰心里一阵刺痛,别开脸道:“像吗,我看长得丑的很,根本和我一点都不像”。
“华凤兰,你说什么都可以,但是不准说自己的女儿”,皇帝控制不住嗓门一吼,孩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睁开,似乎感觉到父母之间的怒意,瘪了瘪嘴,哇哇大哭起来。
她的心紧张的牵了牵,皇帝急忙宝贝似得哄道:“璧儿,别哭了,父皇不是凶你,咱们的璧儿漂亮的很,将来一定会像她母后一样倾国倾城”。
她听着他温软细语的话,眼眶一热,再也听不下去,胡乱的套上鞋子忍着痛往外走。
“娘娘,您要去哪儿,您这个样子不能动啊”,朱嬷嬷吓得脸色大变,“这月子要是没坐好,落下个后遗症,这辈子就有罪受了”。
“你给朕躺回去”,皇帝低吼了声,好不容易将哭声压下去的孩子又大哭起来,皇帝虽然有过一个孩子,可带的少,到底是没经验,一时之间到有些慌手脚,“这孩子怎么了,一直在哭,是不是尿湿了”。
“应该是饿了”,朱嬷嬷为难的看了看华凤兰,“娘娘,您喂喂她吧”。
“又不是没有奶娘”,她无声的冷笑了声,用冷漠的背影回绝了她的请求。
皇帝终于怒了,“她是有奶娘,可你她的亲娘,喂她喝点奶怎么了,华凤兰,你真这么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不顾了,你要是不肯照顾她,朕就带去给湘贵妃抚养”。
“你敢,我的孩子就算是饿死了也不会给那个女人去养”,华凤兰顿时脸色煞白的一变,颤着身体过来抢走她怀里的孩子,紧紧的护着,通红的双眼憎恶愤恨的瞪着他,“你给我走,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会照顾,不用你跟那个女人管,想要抱走她,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皇帝心下释然了口气,口气却故意依旧生硬的道:“那你就好好喂她喝奶,若是让朕看到孩子过得不好,朕就不会让你抚养了,朕也是为孩子好”。
“够了,别说的那么好听,你不就是宠那个女人,连我的孩子也想给她”,华凤兰厌恶的嗤笑了声,“你既然这么喜欢她,自己就去跟她生一个,别再来烦我”。
寝殿中,气氛陡然凝结,皇帝深眸中掠过丝丝缕缕的伤痕,朱嬷嬷更是一阵难过,“娘娘,皇上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别把我当傻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早就册封湘贵妃为皇贵妃了,若不是因为我有孩子,只怕他早恨不得将我废了封她做皇后”,华凤兰越说越怒,因为刚生产完,生子抖得如秋天的落叶。
“快点扶皇后坐下”,皇帝不放心的急忙命令道。
“娘娘,您快坐”,朱嬷嬷过去扶她,她尖锐的甩开她,“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她坐到床榻边上,眼睛狠狠瞪了皇帝一眼,“你不走我就不会喂她喝奶”。
皇帝叹了口气,“朱嬷嬷,你好好看着她和公主,朕晚些再来看她们”。
说罢,他转头走了出去,到门口时,又停顿了下,看到她正低头解开衣襟喂奶,柔和的光线打在她脸上,连带着她眼底的冷意也被柔化了。
他的心也渐渐祥和下来,嘴角溢出一缕苦涩又欣慰的笑意,终于,又一步一步慢慢的离开了。
皇帝回到御书房后,立即将灵璧公主的赐封昭告天下,大臣们争相贺喜,想到那可爱的女儿,皇帝一整日里脸上亦是这两个月里难得的好心情,夜晚,小公主的贺礼如流水一般送入了瑶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