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文轩望着手里的电话苦笑了一下。这个肖冠男还真有意思。
许京冬好歹也算是她的好客户了吧,居然被肖冠男为了一个小销售骂了个灰头土脸。许京冬这小子也是。那天晚上走的时候,自己还话里有话地提醒了他一下。可这小子还是“河边走,总湿鞋”。红颜祸水啊。现在还连累到自己头上来了。肖冠男的话颇有点把他彭文轩和许京冬归为一丘之貉的意思。
彭文轩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肖冠男打交道了。
这个星期一实在过得很郁闷。肖冠男被梁杠杠的指责,胡若娜的气愤,众人的猜度弄得晕头转向。从星期五到今天短短的三天内,她的生活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酒会上,与Coco针锋相对;“无二”里,彭文轩的忽然告白;今天又身不由己地卷入了梁杠杠和胡若娜的冲突。仿佛从浪尖到谷底,人生就像是小船一样,载着她肖冠男这么个小人物,在漩涡中颠簸着,直到她呕吐为止。
肖冠男很想和方天薇好好分享一下这两天的感悟,可惜方天薇晚上要去上交大的G班。现在出国是她的头等大事。
肖冠男一个人懒懒地向车站走去。今晚,又是她一个人在这个人潮熙攘的大都市里孤独而茫无目的地游荡……一辆车无声无息地滑了过来,在肖冠男身边停住。她一侧头看到车窗后彭文轩的笑脸。
“肖小姐肯不肯赏脸让我送一程啊?”
肖冠男呆了至少十秒钟后才有反应:“你怎么会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彭文轩反问道。
肖冠男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是啊,彭文轩怎么就不能在这了呢?
“上车吧!去哪,我送你。”迟疑间,彭文轩已经推开了车门,她只好先跨了进去。
“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回家。”靠在位置上,肖冠男看起来累极了。
“怎么这么消沉的感觉?肖小姐平时不是这样的吧?”彭文轩稳稳地把着方向盘,“不是还在因为早上的事生气吧?”
肖冠男听他自己又提起来,不由得一股无名之火升了起来:“那你说还能因为什么?许京冬的老婆还是给我们总监打了电话!”
“早料到了,”彭文轩眉毛都没动一下,“女人到了这个年龄都会有危机感的。”
“她多大?说得她有多老似的?”肖冠男想许京冬也就40岁左右,他老婆最多也不过就这个岁数不得了了。
“呵呵,你没听人说,一个女人的一生就是各种球类运动的概括么?”肖冠男显然不觉得四十已经是男人们真的去注意一个女人的底限年纪了。彭文轩自然也不能明说。
“什么意思?”肖冠男懒懒地问。
“20岁的女人是橄榄球,搂搂抱抱;30岁的女人是篮球,接接传传;40岁的女人是乒乓球,推来推去;50岁的女人……”彭文轩停住不说了。
“50岁的女人怎么啦?”
“50岁的女人是高尔夫球,能打多远打多远。”
“哈哈……”肖冠男笑出声来,“这是谁啊?这么损。”
“呵呵,你说还能有谁?男人们呗。”彭文轩说。
可,肖冠男的生活是不需要任何人去总结的。她已经给了自己一个诊断: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明明看到生命在萎缩,却无能为力。
情窦初开的时候,曾有过无数对美好未来和神秘异性的憧憬,想象自己会有怎样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爱情。可随着日子久了,憧憬的事物都在变成现实时,想象的对象都不再陌生时,一切也就失去了新鲜的味道,也许就是所谓的“归于平淡”吧。
想到这,肖冠男禁不住看了看彭文轩。正好到了一个红灯,彭文轩停了下来,也在看她。四目相对,彭文轩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叫肖冠男无法抗拒的东西。
她一低头:“照你那么说,男人是永远不会有危机感的咯?”
“有,当然有,只是女人先面对的‘年龄危机’忽略了男人的这种危机感。”
彭文轩说的挺有道理。可就这样同意他的观点似乎太纵容男人们的优越感了吧?!
“男人其实都是‘伪‘哲学家,永远胜在会找借口。”听肖冠男在旁边小声嘀咕,彭文轩笑了。
正好碰上下班的高峰期。车停停走走,在高架上慢慢地往前挪。
“你晚上干吗?”彭文轩似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看电视,睡觉。”肖冠男回答得很干脆。
“没有别的事了么?”彭文轩问。
“没了。”肖冠男的答案仍然是简单的。
“那你一个人不会觉得没意思么?”
肖冠男想起了“无二”里的晚上。她没马上回答。她要想想什么答案才能表明自己既不是个“败犬女王”,也不是个“结婚狂”。
“没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吧,日子就是这样过的啊。”追究这个问题有意思么?!难道日子没意思就不过了么?当然还是要过。照样朝九晚五,上班下班,逛街吃饭,不会有什么两样。
“今天我请你吃饭好么?非工作性质的哦。”彭文轩在车又一次停下来的时候对肖冠男说。
肖冠男开始发觉这似乎是一个策划好了的阴谋。
“为什么?”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咄咄逼人。
“不为什么。既然大家都没什么重要的事,一起吃个晚饭不需要太多理由吧?!”
这的确也不是一个什么过分的要求。肖冠男在最短的时间里分析了利弊后便默许了。
车正要下高架的时候,彭文轩的手机响了,他戴着蓝牙直接接了电话。不过除了第一句“你好”之后,他的回答便几乎一直是“嗯”“啊”。
肖冠男没有看彭文轩。他的尴尬够明显了。
挂了电话,彭文轩半晌才说:“一个朋友的电话。”
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彭文轩心里如果没鬼,他根本不需要对此做任何解释。
但肖冠男迅速调整了心态。到现在为止,他们之间还没有任何义务和责任向对方坦白一切隐私。即便是彭文轩生活里的其他女人又怎样?自己又没答应彭文轩什么。那么,别的女人当然就还可以是彭文轩生活里的任何一种角色。
“我还忘了说了,”彭文轩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我们的老总可能过两天会去你们球场打球。要是定下来,还要麻烦你给安排一下。”
这个消息很像是对前面那个电话破坏了气氛的一个小小补偿。听起来就有了一种讨好的味道。
肖冠男并不想公私不分:“哦?真有这等好事?和谁呢?”
“和Coco的那个客户,还有我。”肖冠男的心马上一沉。
如果是这样,就要看到底谁请谁打。是彭文轩这边请,当然就会走她这条路。可如果是Coco的客户请,就应该是Coco安排了。当然不管谁安排,肖冠男都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李总,这是这盘棋至关重要的一步。
“好啊,你有了确实消息通知我好么?”
“嗯。”彭文轩应了一声。
吃过晚饭,彭文轩在送肖冠男回家的路上说:“其实你知道么,在我心里每个女人都好像是一种文学体裁。优美的诗歌,浪漫的散文,丰富的小说,尖锐的评论,平淡的杂文。一个真正聪明的女人则应该是一本全集。”
“哇,”肖冠男笑起来,“彭总真是个文化人。”
彭文轩也笑了:“每个女人在恰当的时候以恰当的体裁出现,才能永远都会让别人有新鲜的感觉。”
“彭总定是阅人无数才会有这么深刻的体会,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肖冠男的口气难免带了些酸意,“那我呢?”
“你呀……你是那种尖锐的评论。”肖冠男猜到彭文轩一定会这么说。
彭文轩的那位“入幕之宾”是一本全集么?她永远都能让彭文轩有新鲜感么?肖冠男不容许自己羡慕那个女人。
好吧,肖冠男想,既然你说女人就像一本书,我就要做你最读不懂的那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