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雅暮苏醒过来,看见淡黄色的墙壁,感觉到自己温热的躯体。喉咙干涩的很发不出声音,她扭头看了看四周,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水和一个保温杯,喉咙发出的信号驱使着僵疼的身体缓缓的坐了起来。
“你醒了。”
她刚刚坐起来,门就被推开了,雅暮转过头,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皮肤非常白皙,双眸明亮而深邃,五官像京剧小生一样既清秀又俊俏,但是站在她的面前又像武生一样挺拔伟岸。沈雅暮看着他的脸,起初以为是医生,但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仍然在船上,猜想这个人应该是没有露面的船长。但他只是看着手上的温度计,淡淡的说到:“就算你男朋友背叛你,也不至于自杀吧。溺死的人,死相很难看的。”
雅暮盯着船长,出乎自己的预料,此刻语气竟意外的平静:“我没有想要自杀。你是怎么知道的。”见他没有开口雅暮继续追问着。
船长甩了甩温度计还是没有看雅暮:“很明显。”
“很明显是什么意思?”
他是说周念波和易琳的事情很明显吗?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说着走过来把温度计放在床头柜上,拧开保温杯之后把热水倒进了原本盛了半杯水的水杯中,但并没有递给雅暮,而是又放了回去,指了一下,用命令般的口吻说“喝掉。你已经没有发烧了。自己再量一次体温。”
雅暮没有去拿水杯,她靠着墙挪了一下,背靠着墙盯着船长,“我记得我掉进海里了,是谁救我的?”
“你终于问了一个正确的问题。”
雅暮有些生气的看着船长。船长正准备说话的时候温妮走了进来。
“沈小姐你醒了。”
“恩。是阿。”雅暮点点头,吃力的抓着床沿坐直身子。
船长向康妮打过招呼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倚着墙打量着沈雅暮。
“我都被你吓死了呀沈小姐,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掉进海里!”
沈雅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看你精神还是不太好阿,多休息一下吧,刚刚小杨说打算提前返回了,等到靠岸你要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好,谢谢你。”
温妮寒暄几句之后便离开了,还没过一分钟杨松就跑了进来,一进来便直冲到沈雅暮身边关切的看着她“雅暮你总算醒了。感觉怎么样?饿吗?哪里不舒服?”
沈雅暮仍然只是摇摇头,杨松关切的看着她,看见了旁边的水杯还在冒着热气,连忙端了起来递给她,“先喝口水吧,我们明天靠岸之后我就,”杨松感到自己说错了什么马上又改口说道“你男朋友就带你去医院了。真的要感谢船长救了你,不然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沈雅暮抬起头看了一眼船长,不知道该感激他的救命之恩还是该抱怨他对自己的嘲弄。她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慢慢的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口说道:“我想多休息一会,给你添麻烦了。”
杨松正要开口,周念波匆忙的走进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着雅暮也询问起她的身体状况和落水的因由。沈雅暮看见周念波走进来的那一刻起登时一股怒气便直冲上来,此时脑中不断的回响起昨晚听到的一字一句,眼前的的人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完全听不进去,雅暮正准备将手中的杯子砸出去的时候,一只手却抢先一步伸了过来将水杯拿走,雅暮抬起头,船长拿着杯子静静的看着她,眼神之中似乎想要传达什么信息。周念波诧异的看着船长这个举动,错过了此刻雅暮眼中的愤怒,但这个眼神只在她眼中一闪而过,马上又变成了绝望,仿佛无穷无尽的绝望。
雅暮想要发作,可是杨松和船长都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摇摇头,又躺了下来“我今天想一个人休息,你们都出去吧。”
杨松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先出去了,周念波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但是雅暮直接转过身去躺下了,周念波也只好说过一会再来,便和船长一起离开了。
门关上的一刻雅暮再也忍受不了,热泪从冰凉的脸颊上滑落,她抬起手扶着额头,大声的哭了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还是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如果说昨天晚上的感觉像是快要让人窒息般,就像是躺在满满的浴缸中水越积越多眼看就快要将她淹没,那么此刻塞子已经被拔起,窒息的感觉不再有了,但是她也关不上龙头,水还是不断的放出,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她还是不停的哭着,雅暮捂着脸一阵一阵的抽泣着,脸上全是泪水流过的痕迹,要怎么停下来呢,要怎么让这艘船像从没驶离过港口一样回去,她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去面对周念波,面对众人,昨晚她落水大半是因为精神恍惚罢,因为被所爱的人背叛了吧,她看过电视里背叛的情节,听过朋友间出轨的事情,甚至写过和这有关的故事,可是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毫无招架之力,为什么,周念波为什么会背叛她,而且是和她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周念波加班会不会是和易琳在一起,出差会不会也是带易琳去旅行,还答应了陪易琳三天三夜,就好像是男女朋友一样。为什么,那她算什么?那么她这个女朋友算是什么?雅暮痛苦的想着,哭的有些累了,枕着手臂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要是像梦一样,这件事情也不是真实的就好了。
门外,船长靠着墙壁拨弄着表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听见沈雅暮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他才重新戴上手表,慢慢的离开了船舱。
第二天的早上,除了船长以外,每个人都来轮流探望了沈雅暮,但她始终将脸望着墙壁,看见她这副态度,大家也没有多做停留,周念波走进来的时候沈雅暮更是直接支使和他一起的杨松,将他关在门外。她还没有做好和他谈话的心理准备。和他分手,这是她心底第一个涌出的念头。和他谈谈。这是她脑海里第二个冒出的想法。她并不确定哪一个想法将会支配她的意志,她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得到什么结果,但是在自己想清楚之前,她不想见周念波。
“雅暮你还好吗?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松的声音突然闯入脑海,沈雅暮这才意识到,这时屋子里只剩下沈雅暮和杨松两人,杨松端着一盘食物,站在窗边担心的看着她,既担心沈雅暮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也担心自己随时会被赶出去。
沈雅暮坐了起来,靠在墙壁上,杨松又轻声问,“你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吗?他欺负你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将沈雅暮努力要关上的心门不费吹灰之力的打开。杨松感觉沈雅暮的身体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然后把头埋在膝盖里哭了起来,杨松默默的坐在了床沿,轻轻的拍着沈雅暮的肩膀。
“周念波,他,他和…”沈雅暮痛苦的说出这个名字,却怎么也说不出下一句话。
他背叛了我,他辜负了我,他欺骗了我,他愚弄了我。但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她有许多形容词,但是她无法坦然的说出任何一句有关这件事情的话,她只能静静的坐在那里哭泣,拥抱着自己颤抖的身躯。
“我知道。”
杨松的这句话被哭声掩盖,沈雅暮并没有听清楚,等到她反应过来,马上抬起头诧异的看着杨松,她似乎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你说什么?”
杨松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此刻他的眼里满是愧疚,沈雅暮的哭声戛然而止,从惊讶转变成了愤怒,“你知道他和易琳的事情?”沈雅暮不敢相信,抑制着怒火最后问了一遍。
“春节之前,我在度假村碰见易琳,当时她旁边就是你,”杨松本来想说你男朋友,但是看了看沈雅暮,又改口说,“看见周念波,他们很亲密的走出来。”
“你说春节的时候?”
“我当时不知道那是你男朋友,今天下午上船我觉得他有些眼熟,我也是刚刚想起来。”
沈雅暮像是被击中了一样,呆坐在床上,她开始回想今年春节周念波告诉他需要陪副总去外地结账,需要出差几天。她又开始联想周念波之前频繁的加班和一向不喜欢购物的他竟然添置了很多新衣服。他生活在她身边,蛛丝马迹太多了,但是她不愿意去查证不愿意去问询,她认为这个人,是不会欺骗她的。然而事实给了沈雅暮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周念波不仅欺骗了她这么久,还在她眼底,带着小三一起旅行。她不信易琳出现在船上单纯是因为杨松的邀请,她和易琳一向不和,其中一方出现的场合另外一人是不会在场的,更何况是居住在一条船上,她只能认为,是易琳知道了她和周念波一起来之后,故意做出的举动。想到这里,沈雅暮变得更加生气,她甚至瞪视着杨松,眼神之中似乎在责备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杨松就这么坐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不管说什么都只会让沈雅暮的怒火燃烧的更加旺盛。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之后,杨松碰了碰碗,感觉到食物还有温度,他站起身来,走了出去。沈雅暮还是呆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挪动了一下身体,拿起餐盘里的牛奶喝了一口,盘子里还有一碗面,沈雅暮端了起来,大口的吃着,很清淡的面条,上面扶着几根榨菜,肉丝已经沉到碗底了,沈雅暮很快吃完了整碗面条,她转过头,看着杯子,被喝了一口的牛奶,杯身上留下了一圈淡白色的痕迹,她知道,这道痕迹是不会自己褪去的,只会越积越深,越积越厚。沈雅暮掀开被子,端着碗站了起来,她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在这艘船靠岸之前做完。
沈雅暮先把碗放进了厨房的水槽,看着窗外漆黑寂静的大海,此时的她便如同这片汪洋,沉寂,底下却暗潮汹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掀起狂风巨浪,将这艘船卷噬殆尽。沈雅暮转过楼梯,没有回到房间,而是走上了1层,来到驾驶室门外。
沈雅暮慢慢的走到驾驶室,看见船长此时一个人站在窗口,背对着门,像是在眺望远方。沈雅暮看着他的背影竟然发起呆来,迟疑了几秒之后她回过神来,走了进去。
“船长。”
沈雅暮以为是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小,又喊了一遍,但船长没有搭理她,还是自顾自地看着外面。
雅暮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口,就在她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离开的时候船长开口了。“我听见了,有什么事。”
雅暮往前走了几步,“我来谢谢你,救了我。”
“知道了。”
雅暮很不喜欢船长现在的态度,但一想到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只好继续说下去,“他们都叫你船长,请问你全名是什么?或者,你贵姓?”
船长还是头也没回,冷冷的回了一句“叫我船长就可以了沈小姐。”
沈雅暮觉得此刻自己窘迫到了极点,只好说了一句“很感谢你救了我,再见。”就马上转身离开了船长室。沈雅暮没有见过比这更无礼的人,但是她仍然很想问问船长,为什么说周念波和易琳的事情很明显,难道这是船上人心照不宣的秘密面?但是船长那副态度,她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即使得到了回答,那答案也只会让自己更加后悔。
沈雅暮刚刚离开驾驶室,欧阳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外面,等到沈雅暮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之后,他才走进驾驶室,不解的看着船长,“哥,你为什么要救她?反正到时候他们都要死的。”
船长缓缓的回过头,看着欧阳,此时月光透过窗户照映在他俊秀的的脸上,像是撒旦的使者般神秘而魅惑。“顺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