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阴天。米村龙璕站在宿舍楼最边上的晾衣间里,一边望着街道一边想着。晾衣间是由窗台改造的,窗口的护栏上被横七竖八的挂着些小件衣物,除了天花板上的几排高高的晾衣架以及地上几个晾晒鞋子的铁箱外,还特意开出了一个角落,负责放置美院学生的美术作品,不过多数学生认为这不过是多此一举。米村找了个没有挂衣服的护栏,靠了上去,刚刚挂上衣架的衣服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水,滴在她的身上,使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但她只是稍稍挪了挪身体,偶眼睛依旧坚定地望着窗外,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在这个北方的城市,秋天的阴天大多时候意味着昏暗,潮湿,还有不能止不住向骨缝里吹去的寒冷。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因为下雨的原因,今天的军训可以取消。所以,尽管现在时间还很早,但是大一的学生已经纷纷回到了宿舍,聊天也好,嬉戏也好,上网也好,和男友亲密也好。总之,大家都在做些这个时候的少女应该做的事情,但是米村却选择跑到这个湿漉漉的晾衣间里,原因无非就是因为那个人。
米村看了看表,上面的指针指向三点钟整。差不多了,他应该已经来了。她抬头望了望,刚好看见外面的路灯下站了一个人。尽管天色有些暗,但米村还是能看清。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二十多岁,身材欣长匀称,被包在一件厚重的黑色大衣里面色苍白,就像被冷冻过一样的颜色,五官立体而精致,就像是放在美术馆里的西方人物雕像,一双眉眼平静而深邃。米村还想再仔细看看他,但是突然,男人的手动了动,刚好用伞挡住了她的视线。米村还能看见的,就只有那把雨伞的黑色绸面了。
大概过了几分钟,米村就看见从她所在的寝室楼里出来了一个女孩径直走向了男人,她仔细看了看,是龚静。
米村是日本人,学习成绩一般,长相只能算是普通,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她的文章写的不错,但仅仅只是不错。因为对现在所处的国家文化的向往,她还是决定来这里留学,并最终来到了这个北方城市里的大学。
但是来到了这里米村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于简单了。
陌生的国家,不熟悉的文化,甚至于略带敌意的眼神,都让米村倍感尴尬。在报完到,安顿好寝室之后,突然之间空下来的时间更加让她觉得无所适从。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米村见到了那个人。当时她正一个人坐在长凳上边吃三明治边哭,这个时候,有个男人突然用很标准的日语问她:“你还好吗?”她抬头,看见了他精致的不似真人的脸。
米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一见钟情,她觉得还没到那个地步,但自从发现他经常会出现在宿舍楼背后的小巷开始,米村就不自觉的每天徘徊在能看到宿舍楼背后的晾衣间里。她想,只是看一眼,没有什么的。
但是,当她看到男人朝龚静温柔地微笑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很嫉妒。
米村不喜欢龚静,甚至可以说,她来到这里第一个讨厌的人就是她。她知道龚静人长得好,性格也讨人喜欢,脑子也够用,但她就是讨厌她。讨厌她像只氢气球一样飘来飘去穿梭在各种各样的人之间,讨厌她似乎友善但却过于热情的靠近自己……而现在,她发现了另一个原因:她讨厌这个女的和自己暗恋的人在一起,尽管她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气鼓鼓地看着路灯下,那个男人和龚静在一起,点缀情调的细雨,昏暗的迷离的灯光,两个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一样的人,像一幅画一样,扎眼的摆在米村的面前。等到两个人离开了,她才重重叹了一口气,也准备离开。
就在她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的时候,她的余光瞥到了一样很特别的东西,她停顿了一下,立刻跑出门,向寝室方向狂奔了过去,但过了一会儿,她又转过身去,走回了美术角。仔细的看着一件新多出来的雕塑。
那是一件明显不会是学生作品的作品。它实在是太丑了,像西方传说中的精灵一样的尖细尖细的耳朵,却有着枯树皮一样的皮肤,猫一样的瞳孔生在一双异常大且突出的眼球之中,生了一张又大又怪的嘴巴,头硕大无比,四肢和躯干却无比的纤细,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皮毛。看上去就像是被人剥了皮的畸形猴子。最令米村在意的是,这尊雕像的身上刻着自己的名字:龙璕。
米村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伸手把它拿起来仔细看。就在她刚刚把它拿起来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