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父子俩其实都十分清楚,如果断然拒绝这门亲事,就是断然拒绝了成为皇亲国戚的机会。
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柳彻身为当朝宰相,伴君如伴虎,与皇帝走的越近越是危险,可谓是步步斟酌步步惊心。
可是,这门亲事,皇上都发话了,怎敢断然拒绝?
说不定,连整个家族都要受到牵连。
柳暮之两步走到父亲桌前,声音低低地,像是隐忍着,说道:“请爹原谅,孩儿不能。”
柳彻看着柳暮之,如鹰一般的眼眸紧紧盯着柳暮之。
两个人对持着,良久,终于柳彻问自己的儿子,说道:“你难道真的看上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姑娘?柳暮之啊柳暮之,你知道她什么?她是强盗出生还是土匪出生?告诉你柳暮之!别到时候惹的一身麻烦回来甩都甩不掉,要我这个当爹的给你善后!”
柳暮之一怔,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这是默认么?柳彻心里发笑,眼神中透出一丝嘲讽,说道:“那小丫头,模样长得确实不错,你年纪轻轻容易被迷惑也属正常,做父亲的也能理解。但是为父警告你!不要得意忘形不知好歹!”
柳暮之闻言,眉目皱起,双手依然握拳,却依旧隐忍着,态度坚决地说道:“孩儿不敢,但她救了孩儿一命,爹从小教诲孩儿知恩图报,此恩不得不报。”
“报恩?”柳彻嘲讽的笑了一声,冷着眼看着柳暮之,说道:“你要是当真知恩图报,为父养了你这么多年,这个恩当如何报?!跟我提报恩?!柳暮之你要是不去当这个驸马爷,我们全族都会死在你手上!”
柳暮之愣了愣,终于退后一步,拱手向自己的父亲鞠躬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爹,这件事交给孩儿,孩儿定会给爹一个交代。”
宰相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宽厚的手掌拍了拍柳暮之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让皇帝收回成命何其困难?呵,儿子,为父了解你,可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柳暮之没有回话,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宰相柳彻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想去试试便去罢。只是这姑娘,在这件事没有着落之前,就暂且住在府中不得让她出府。公主是个善妒的主,此事千万不要走漏一点风声。若是事情定下来,为父自然会给她一笔钱,让她走的越远越好。”
柳暮之闭了闭眼,直起身来告退,走到门边却停住了。
仿佛隐忍了很久,却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不会让她走。”然后开门离去。
“你!!!唉……”
宰相之所以见过元子一面就急不可耐的警告自己的儿子,不仅是出于对这件事的担心。他的儿子他当然了解,一旦决定,天塌下来也挡不住,况且柳暮之和那个女孩之前的对话和眼神,宰相很清楚,再不阻止就晚了。
或者,已经晚了。
但那个女孩和……和当年的某个人长得太像,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
柳暮之从父亲书房中走出来,院子里的灯笼已经被小厮点燃,四周很静,大概是夜深了。
柳暮之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元子的屋子旁。
如今元子住的是自己曾经的屋子,吴妈说若是不方便,已经在东边厢房处又收拾了一间屋子。
元子的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想来是睡下了,柳暮之站在窗边,独自站了良久,才缓缓离去。
第二日,元子醒来时,本以为柳暮之会在来着,没想到屋子里空空的,一个人也无。
元子睡的有些不安,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折腾了半夜,便很想去看看柳暮之,无奈寒冬腊月里又有伤在身,元子还是放弃了。
醒来也没有看见柳暮之,不有有些失望,垂下眼帘兀自出了一会儿神。
“哎哟,元子姑娘可是醒了?来来来,饭菜都给姑娘热好了。”
元子抬起头,看见吴妈端着饭菜张罗着摆在桌上,笑眯眯的看着元子。
“谢谢吴妈。”元子浅笑着应了一声。
接着又有丫鬟端着热水和毛巾进来,元子往门口望了望,依旧没有柳暮之的身影。
奇怪,不是说好今天一早便来看我的吗?哪里去了,竟然说话不算数。
吴妈见元子望着门口出神,不由的笑着问:“元子姑娘可是在盼着少爷来看姑娘?”
元子一愣,连连摇头,“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
一旁的丫鬟听了,便捂着嘴笑起来。
吴妈却当了真,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便好,少爷今早走的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啊?”元子一惊,心想柳暮之要把自己留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吗?真是太过分了。
“那柳暮之公子,是去什么地方了?”元子接着便问。
“好像是进宫了,元子姑娘你不知道,少爷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嘿,多亏了元子姑娘救了少爷,不然不知道多少人要惋惜流涕了。”
元子点点头,接过吴妈递过来的碗,又望了一眼门口,低头扒饭。
元子还是觉得不放心,可是没有丝毫办法,整整一个上午,元子冲着门口望了又望,还是没有柳暮之的身影。
元子心里那个烦躁,以前倒是没发现自己是个爱胡思乱想的主儿,难道是因为吃饱穿暖了所以开始瞎操心了?
傍晚的时候,元子吃过饭,冬日的天黑的早,灰蒙蒙的,元子睡的浑身不自在,不由更加烦闷。
柳暮之还是没有回来,倒是夫人亲自过来陪着元子小坐了一会儿,聊了聊家常便离开了。
天渐渐的黑了下去,元子迷迷糊糊的便困了,困了便迷迷糊糊的睡了。
元子睡的迷迷糊糊的,屋子里的烛火闪闪烁烁的有些刺眼,也不知怎的丫鬟还没来熄灯。
元子心想丫鬟迟早要来熄灯的,又懒得动,睡意正浓,便将就着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灯还是没熄。
元子睡的不甚安稳,连着翻了好几次身,只觉得那烛光很是碍眼,加上白日里白白惦记柳暮之那档子事,闭着眼睛不耐烦的吧咋吧咋嘴,念了句:“蜡烛!灭!”
然后一个翻身,将脑袋埋在被子里,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