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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姑娘1

当晚收拾完丹房,已经月上柳梢,陆兰心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厨房悄然无声,明摆着是没有她的晚饭了,兰心唤贴身侍女棉柳儿打来热水,舒舒服服洗个澡,换上一身公子哥的行头,带着女扮男装的棉柳儿悄悄出了家门。

陆兰心学着男人的样子大摇大摆走着,棉柳儿虽稍嫌矮小了些,但颇有些书卷气,瞧着也像着贵公子的小书童。二人来到渝州数一数二的福源酒家,小二一脸冰糖渣子地把她们往里面请:“二位公子,二楼雅座请!”兰心大喇喇寻着二楼凭栏的座位坐了:“拿手好菜来菜两荤两素,烫一壶好酒!”

“得嘞——!”小二吆喝着下去了。棉柳儿拉一拉兰心的袖子:“公子,这酒可喝不得,回去交不了差。”

“怎么就喝不得?”兰心毫不介意地夹起一粒花生送到嘴里,嚼得卡崩响:“你就跟我交差,我不用跟任何人交差,今儿咱俩就喝个痛快。”

菜很快上来,兰心举杯:“来,今天月色正好,有酒有肉,本公子心情大好,干了!”棉柳儿扑哧一声笑了,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公子雅兴,何不吟诗一首?”没留神冒出一个翩翩少年郎,手执纨扇,白衫胜雪,器宇轩昂,右手戴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扳指。

少年生的十分俊朗,笑容和煦地望向兰心,满眼的波光夺了月亮的清辉,兰心不禁怦然心动,回礼道:“不才才疏学浅,有酒性没诗性,让公子失望了。”

少年微微一笑,合上纨扇,轻声道:“玲珑月,玲珑心,红烛照红妆。”

也不见得有什么诗性,明摆着看出我男扮女装占我便宜。兰心顿时没了好感,觉得这家伙分明一个好色之徒,正好瞥见墙角花瓶里插了枝桃花,开得灼灼,遂撇了撇嘴:“粉红桃,粉红面,夜色凉花色。”少年绽开一个笑容,任桃花也折颜,他凭空变出一个酒杯,执壶自斟:“敬君一杯。”

兰心也饮了杯中酒,扭头看向窗外,不再理会。

“陆公子,我找你找得好苦!”突然一个悲戚的声音响起,棉柳儿把筷子都吓掉了。兰心脑袋嗡一下大了,这声音,莫不是……

“你认错人了。”兰心挂着一幅淡淡的笑容回应道。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真认不出是声音的主人。这个笨蛋,竟然把自己搞这么狼狈。

“真的是你!”乞丐兴奋不已,拽着兰心宽大的袖子:“可让我找到你了,你没事吧。”

“甚好甚好。”兰心轻轻推掉他的手,低声吩咐棉柳儿:“带他去换身衣服。”棉柳儿狐疑着领着乞丐下楼。兰心复坐下,自斟自饮,不想目光与白衣少年相遇,少年举起酒杯,笑眼盈盈地饮了满杯,兰心回饮一杯,觉得脸有些微微发烫。

不一会儿棉柳儿带着一个英姿勃勃的少年回来,这少年身材高大,星目剑眉,英气逼人,正是被陆兰心骗光了钱的安公子门生。

“哎,坐。”兰心热情地招呼他,毕竟他落魄至此和她有直接关系。“兄台名号是……?”兰心想起自己竟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在下安弈,静安堂坐下半夏阁主人。”

陆兰心一口茶喷出来,棉柳儿赶紧拍她后背:“什么半夏阁?难不成还有甘草阁?”

安弈接过棉柳儿递来的筷子吃了块红焖蹄筋,接着说:“静安堂下四阁是龙葵、紫苏、决明、半夏,静安堂的弟子也都起个药名。”

“那你怎么不是药名?”

“因我入静安堂之前拜过师父的,我的名字是师父起的。”安弈喝起酒来毫不含糊,不一会儿就把一壶酒喝了个底儿朝天。

“你师父是什么人?”

“家师号玉华山人。”他招呼小二又搬来一坛子酒。

“安公子是什么人?”

“静安堂的堂主。”

“安公子姓甚名谁?”

“这就不知道了,我连他的真面目都不曾见过。”

“你怎么入了静安堂?”

“十五岁那年,师父让我下山……。”他舌头开始打结了,不等话说完便醉眼迷蒙地瞌睡起来。没有酒量倒很有些酒胆。兰心摇一摇他没有回应,就让棉柳儿付了帐,两人撇下他出了福源酒家。

兰心并不知道,有人悄悄跟在他身后。

兰心也不知道,有人扶着酒醉的安弈出了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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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刺客

陆兰心二人走出闹市,拐进一条偏僻的小路,天色很晚了,她要快点回去,老乞丐还等着她练剑呢。

突然一道冷风拂过耳际,兰心募的一惊,酒醒了大半,拉着棉柳儿跃上墙头,放她在人家院落里叮嘱她不要出来,复又纵身上墙。月朗星稀,远处闹市明灭的灯火咄咄跳动着,墙下的棉柳儿哆嗦了一下。一道寒气刺面而来,兰心侧身避过,外袍刺啦一声撕裂了,一个和夜色一样沉的男人舞动一把看不见形状的利剑,招招刺向兰心要害。

夜色中,兰心和那人打的难解难分,辨不出谁能占到上风,棉柳儿焦急万分。兰心此番出来没有带双剑,全凭陆家拳打斗,偶尔揉了剑法的一招半式,黑衣人武艺高强剑法凌厉,兰心守多攻少,额上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突然,她身形一滞,黑衣人一剑刺中她手臂,她顺势迎上,任利剑在她藕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而她的手指已经捏住了黑衣人的太渊穴。黑衣人似乎没料到她会以攻为守,被制住要穴,手上内力全无,剑险些掉下。

两人同时跳出圈外,夜风鼓动黑衣人的玄色披风,他眼中精光一轮深深望了兰心一眼,飞快消失在夜幕中。兰心这才护住伤口,将棉柳儿提出墙外,棉柳儿哭哭啼啼撕了衣服给兰心包扎好,才给她罩上外袍,二人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悄悄回到陆家堡。

正推门进去,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兰心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棉柳儿刚回头,哼也没哼一声就被点了昏睡穴软软伏在地上。

“丫头你惹事了吧。”老乞丐的声音响起。

兰心稍稍放宽心,伸手想把棉柳儿拉进屋里,却力不从心。老乞丐轻轻提起棉柳儿把她放到屋里,顺便在兰心手臂上点了几处穴道。

“让我看看伤。”

虽说情同师徒,但男女授受不亲,兰心不免犹疑不决。

“小丫头片子,我老头子能怎么着你不成。”老乞丐捋了捋胡须催促道。

兰心一咬牙,便脱了一只袖子,老乞丐就着灯火一看,脸色暗了一下,旋即恢复一贯的淡然轻松。“只是一般的剑伤,无毒,伤痕也浅,用些刀伤药即可。”他麻利地找出药给兰心敷上,“伤好之前不要练剑练拳了。”

“你知道是谁伤我?”兰心一直看着老乞丐的脸色,分明看清楚他脸色变化的瞬间。

“一把剑嘛。”

“你知道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丫头啊,你先赶紧把伤养好,剑法再精进些,我只怕时间不多了。”他的语气突然有点哀伤,兰心于是缄默不语,心下暗暗盘算,今晚黑衣人的招式和初到渝州客栈遇到的黑衣人非常相似。兰心这样想着,那一双深潭样的黑色眼眸浮现在眼前久久不能拂去,她下意识探了探嵌在床铺下的剑。

一连几天,兰心告病,说是出了疹子,便窝在思水小筑足不出户,每天饭食皆由棉柳儿伺候。养了七天,手臂上的伤才好透。见过大伯大娘和姑姑,姑姑看兰心不仅没有清瘦反倒更瓷实了些,大为放心。

“几天不见,兰心妹妹全无病态,倒养的白胖了些啊。”

又是陆子珥,他那张薄薄的嘴唇说出话来真是刻薄。兰心当没听见,低头径直走着。

陆子珥不罢休:“好久不练,妹妹跟我过过招!”说罢欺身上来,右拳已到兰心面前。陆兰心轻巧避过,白了他一眼,继续走。陆子珥从后面扣住兰心手臂,往下一掼,兰心顺势一手撑地,一个后翻,向陆子珥脸面踢去,陆子珥闪身避开委身一个扫堂腿,兰心双脚刚落地又不得不纵身跃起,顺势折过一直桃枝,陆子珥起身之时兰心的桃枝神不知鬼不觉已然搭上了他的咽喉。

这一招并不是陆家武功,堡主夫人透过窗户看到了这一幕,心中陡然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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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

是夜,兰心亮了一枚小小灯火在思水小筑等老乞丐,但是老乞丐竟然失约了。九十九招百鹤剑谱刚刚练成,师父不会就这样算我出师吧?兰心心中嘀咕着,独自在院中练了三遍全套招式。

第二天夜里,老乞丐仍然没有来。兰心有点担心,想起老乞丐曾说过“我只怕时间不多了”,不由涔涔出了一身冷汗。

晚间吃罢晚饭,堡主夫人一面给陆堡主更衣一面闲谈:“如今堡中年轻人甚多,有些小事难免起了争执,看来应该再挑几个得力的帮手协调堡中事务,不如择日比武分个高下,选拔人才?”堡主略一沉思,赞到:“我也觉最近琐事频频报来,正愁没人分担,还是夫人想得周到。”便授权堡主夫人速速准备一场比武。

比武大会定在初六,老乞丐已经三天没有来了。这天,兰心正要出门打探,却听堡中钟声三响,着不年不节的,召集众人做什么?她一咬牙抬脚就要出去,却见棉柳儿急急走来说:“小姐,堡主特命我来寻你,说是比武大会就要开始,一定要小姐前去。”

“什么比武大会?”兰心没好气的问。

“说是要给堡主选拔得力助手,大家都摩拳擦掌呢。”棉柳儿举起手帕在额际轻轻擦了擦,“堡主吩咐小姐一定要到场。”

兰心轻咬了下嘴唇,一扬脸说:“好吧,你说我随后就到。”却见棉柳儿局促着不动,心中明白了七八分,“堡主是不是还说要你务必陪同我一起出场啊?”

棉柳儿红了脸,低声说:“小姐聪慧,是堡主夫人特别叮嘱的。”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兰心跟着棉柳儿到了会场,夫人见她落座,示意管家比武开始。兰心看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渐渐到中午,日头毒起来,兰心开始烦躁。忽然听到管家叫道自己的名字,昏昏欲睡的兰心一个激灵:“怎么我也要比武?!”管家不动声色的又念了一遍:“陆子珥——陆兰心!”

原来让我来是要我比武。陆兰心轻轻一纵上了擂台,子珥哥哥怎么会是我的对手。陆子珥换了一身玄色云纹掐银丝的外袍,腰间束一条明黄色的缎带,其余别无装饰,更衬得肤白如雪。兰心往台下瞥了一眼,那些个侍女或女弟子们按捺着心中呼之欲出的兴奋。子珥哥哥这样的男人哪里吸引人来着?兰心娥眉微蹙,一声锣响,子珥先发制人已经攻了过来。

与陆子珥的比试几乎天天都有,兰心闭着眼也知道他的套路,她见招拆招又不想赢他,比正经赢了他还要辛苦。陆子珥毫无悬念的败北,兰心下场,忍受着那些女人们刀锋样的目光,如芒在背。刚休息会儿突然又喊道陆兰心的名字,兰心脸上还挂着汗珠,又得上场。兰心开始莫名烦躁起来,也不再隐藏身手,把对手解决的干脆利落。明晃晃日头下,兰心双颊微红,绯色衣衫轻舞,越发显得粉面桃花。堡主夫人微微颔首,陆子翊登台挑战兰心。

陆子翊硬功夫比陆子珥好得多,不像子珥打那么花哨,他招招都是凌厉地向要害处打。兰心一个趔趄,掉下擂台,算是输了。夫人走下台,温和的挽起兰心笑对陆子翊说:“子翊你也太没眼色,兰心妹妹故意让你,你却看不出?”说罢,一手遮了日头,一手轻轻捏了兰心的手一下,提起她双双跃上擂台,一摆手屏退了陆子翊,又向兰心说道:“好侄女,大娘看出你一身好武艺,你若能做堡主的左右手可是陆家堡的福气,何况你又是陆风的女儿,理应担当重任。”她眼风扫了一眼下面:“明眼人都看得出,方才子翊是输了,你这样做实是给你大伯出难题,说子翊赢,人说堡主偏袒儿子,你落了擂台若重新比试,难免有失公允。不如大娘跟你过过招,也好让陆家堡上下心服口服。”

“侄女不敢。”兰心听要同大娘过招,连忙后退一步拱手低伏。“我以长辈之尊与你过招,你去选件兵器,也算给大娘个薄面,否则人要说我胜之不武。”堡主夫人笑盈盈招手,有仆人捧了兵器上来让兰心选。兰心哪里敢选,几步蜻蜓点水从花丛中折下一枝玉兰:“兵器戾气之物,大娘高洁如玉兰,兰心便以玉兰为剑,不污大娘衣衫。”夫人轻声笑了,微挑的眼角盈盈闪着光华,在大红服饰衬托下显出明艳姿色。

兰心先出招,中规中矩的陆家剑法。陆家剑法是陆飏从陆家拳演化而来,刚猛有余,灵动不足,兰心跟大伯学习之日不多,使起来尚没有陆家拳用的顺手。夫人陆家拳炉火纯青,处处不留余地,兰心渐渐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兰心一剑向夫人胸口刺去,却扑了一空,一个影子罩上头顶,兰心甫一抬头,眼看夫人一掌就要劈向神庭,兰心柔膝委身,旋转伏地,仿佛鸟类休憩之状,夫人惊疑她为何不躲闪,但手中的力道却已收不住,就在这一掌要拍到兰心天灵盖,一股强劲内力带动兰心衣衫翩跹,玉兰枝有灵性一般忽然直刺向上,直逼夫人面门。夫人立刻陷入被动,只得催动内力相抗,玉兰花碎成数片,有一片擦过夫人面颊,竟然锋利如刀刃擦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夫人面色晦暗,强压惊慌站定。在场的人们被刚才的场面惊呆了,这样美的剑法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娘!”子珥上前要扶她,被夫人制止,她痛心道:“兰心,陆家堡待你不薄,你从哪里学到的邪派武功?”

兰心募的一惊,心凉了半截,危急时刻她还是忍不住使出了百鹤剑谱的招式。她无言以对,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眼光掠过陆飏和陆岚。陆飏紧锁眉头,陆岚轻轻摇头,看来这件事陆兰心若不能说清楚,是谁也帮不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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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主归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兰心,兰心强撑着站在那里,汗水湿透后背。陆子珥火上浇油:“陆兰心,你竟敢用歪门邪道胜了我娘,让陆家武功丢脸,你不配做陆家的人!”立刻有年轻女人的声音响应:“对,当初你来只是陆岚姑姑说你是二小姐,你自己怎么证明你是二小姐?”于是立刻有人拥趸:“是啊,这剑法看着就不像名门正派……”“要是冒名的二小姐就太让人伤心了……”下面叽叽喳喳说成一片,子珥已经扶着妇人在堡主身边坐下。

棉柳儿局促着向兰心走去,轻声道:“小姐累了,要不先下去歇息。”兰心感激地望了她一眼,摇摇头,艰难地开口:“我的的确确是陆风的女儿,但是我没有办法证明我的身份。我刚才的剑法确实不是陆家武功,但是我在来到陆家堡之前就已经开始练习,不能算背叛师门。”

“那你为何隐藏武功?”一直不做声的夫人发话了。

“璠羽,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犀利。”

兰心猛地抬头循声望去,双眼熠熠发光,老乞丐着一身干净的藏蓝布袍,白髯飘飘,通身一派道骨仙风之气。“你没事?!”兰心扑上前去拉着老乞丐左看右看,“你三天没来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确保他毫发无损,兰心娇嗔着抹了抹眼角。“傻丫头,你刚刚使那一招是不错,但若对方出的是虚招,你就被动了。”老乞丐哈哈大笑,携着兰心的手向陆飏走去。

陆飏、璠羽和陆岚纷纷站起来,陆岚先哭出声来,扑通跪下:“爹爹!”陆飏和璠羽也跪下,所有的人纷纷跪下,陆飏恭恭敬敬喊道:“恭迎堡主归来!”

兰心愣愣地看着老乞丐,不,是老堡主,情不自禁欢呼雀跃:“你是爷爷!”老堡主示意众人起来,在陆飏的位子上坐下,对众人说:“陆兰心是我的亲孙女,她的剑法是我一手教的。”然后转向陆飏:“今天的比武结果如何?”陆飏讪讪地回到:“优胜者将协助孩儿处理堡中事务。”

“唔,培养和选拔年轻人才是非常必要的。”老堡主站起身,唤过兰心同去,堡主夫妇和陆岚紧紧跟上。

老堡主不管堡中事务,常常在书房研读古籍,并指点陆家三个孩子武艺。兰心闲来喜欢呆在书房跟爷爷读书,祖孙二人过着平静闲适的生活,似乎淡忘了江湖中的恩怨情仇。

一日,兰心握着一卷诗书在窗前小憩,她穿着家常的玉色窄裙,发髻松松挽着,插一只翡翠簪子,午后的阳光头透过窗前的芭蕉叶子碎金样洒在兰心身上,在她周身朦胧罩上一层柔光,映着如鸦翅的长睫,婉如一幅仕女图。突然一阵响声把她惊醒,睡眼惺忪中她看见爷爷在书架上翻箱倒柜找什么。

兰心起身:“爷爷找什么呢,我来找吧。”

老堡主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草药气味,似自言自语:“我把它藏得太隐秘自己都找不到了。”

兰心突然心念一动,掏出《药王真迹》在老堡主眼前一亮:“爷爷莫不是在找这个?”

老堡主两眼发光,拿过书翻了一翻,捋着胡须赞道:“心儿果然冰雪聪明!快来,给爷爷烧炉子。”

烧炉子,兰心满面狐疑,爷爷莫不是要炼丹求仙啊?但是她仍然老老实实领着两个下人一起给爷爷把丹炉烧了起来。看着老堡主一边摆弄着满屋的草药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远志四钱、朱砂一钱、石菖蒲四钱、鱼腥草八钱、梅花二两、桃花二两、梨花二两……”兰心不禁发笑:“爷爷,你这是要求仙啦?”

老堡主没理睬她,兀自把草药配齐,一面调整火候一面说:“制作一些古方药丸,能救命的。”看着老堡主煞有介事的样子,兰心也突然觉得这件事情很重要。

老堡主守在炉子旁已经两天两夜了,屋子里的气味换了几次,时而苦、时而香、时而酸,兰心偶尔替爷爷看着,老堡主就在罗汉床上小睡。第三天夜里,突然炉中腾起一缕朱砂色的烟雾,一股异香扑面而来,老堡主满面红光:“成了!”兰心也欢欣不已,凑过脑袋看爷爷手中的药丸。老堡主把药丸小心翼翼装到一个白瓷瓶里,交给兰心:“爷爷炼的这天王补心丹,天下无双,重伤重病用下,有续命的神效,你好生保管。”

“爷爷自己留着,我年轻轻的哪里用得着。”此药珍贵,兰心想要给爷爷留着。

“傻丫头,爷爷独步江湖鲜有敌手,用不到的。倒是你总是挂伤带彩,赶紧练好武艺,也不用我老头子总替你操心。”

“爷爷!”兰心娇嗔道:“我的武艺难道不是在陆家堡鲜有敌手嘛。”

老堡主刮了她一下鼻子:“好好再把武艺融会贯通才能再有进境。江湖险恶,如果有机缘,爷爷倒希望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爷爷!”兰心登时涨红了脸。

老堡主哈哈大笑:“都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书和药你拿好。”兰心道了安,回到思水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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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亲

“小姐,小姐!”棉柳儿的声音从老远传来,兰心揉揉惺忪的睡眼,棉柳儿已经推门进来。

“什么事儿啊,火烧眉毛似的。”兰心起身洗漱,对着镜子让棉柳儿给她蓖头发。

棉柳儿神神秘秘的说:“我听说,今天有人要来给小姐提亲!”

兰心手中的珍珠耳坠叮一声落在妆台上,她回过头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棉柳儿咽了口唾沫:“我看到今早有人匆匆忙忙去请老堡主,又见姑姑正吩咐下人打扫庭院,下人们纷纷传言今儿有贵客拜访,好像是来给小姐提亲的。”

兰心复又坐好,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正是青春韶华。“前来提亲的是什么人?”兰心不动声色地问。

“不知道,看起来来头不小,姑姑都亲自操持呢。”棉柳儿一边给她梳一个百合髻,贴两朵珠贝梅花钿,又插上一支金步摇。兰心取下金步摇,换上一支白玉梳篦,吩咐棉柳儿:“穿那个白玉兰撒花纱裙吧。”

棉柳儿犹豫着:“小姐,今天是好日子,不要这么素吧?”

“什么好日子?”兰心提高声音反诘道。

棉柳儿不做声了,看兰心似要出门,赶紧问:“小姐去哪里?”

“去找爷爷。”

到了书房,老堡主已经被请去会客,兰心百无聊赖走出陆家堡,往城里一家玉工坊走去。

“掌柜的,帮我看看这个玉牌子。”兰心把刻着“承影”二字的玉牌递过去,

“姑娘这玉牌确实是小店做的。”掌柜大叔看兰心的眼神闪闪烁烁,似乎有些惧怕。

“哦?”

掌柜大叔捻了捻小胡子:“没错的,这块羊脂白玉算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有一天一个大侠抱着一个婴儿来到店里,要选一块好玉,我父亲把全店的玉石都给大侠过目,全都没有选中。我那时十岁,隐约记得大侠当时很不高兴,把一把那么长的大刀拍到桌上。”掌柜大叔比划着说的绘声绘色:“我娘就哭了,一把搂过我,我爹就把家传的羊脂白玉拿出来了。”他顿了顿:“这牌子就是当初那块羊脂白玉,祖传宝贝我是不会走眼的。”

“谢了。”兰心拿起玉牌就走。

“慢走慢走。”掌柜大叔面脸堆笑,不知这姑娘和当年的“大侠”有什么瓜葛,像送瘟神一样送走陆兰心,偷偷擦着汗。

这样说,杀害父亲的凶手就在渝州,至少他的老巢在渝州。兰心为得到这样的消息暗自兴奋。

回到陆家堡,棉柳儿就找来:“小姐叫我好等,姑姑今儿找了小姐一早晨。”

兰心便去陆岚那里,进了洛枫院,爷爷也在。兰心和长辈请了安,便问:“姑姑找我?”

陆岚拉着兰心再身旁坐下,细细打量起,笑吟吟对老堡主说:“爹爹你瞧,兰心出落得越来越标致了。”兰心轻轻别过头去:“姑姑笑话我。”她心知是要说起她的亲事。

“兰心今年正值碧玉年华,会越来越漂亮呢。”陆岚接着说:“也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该定一门亲事了,爹爹你说是不是?”

老堡主放下茶杯,微笑着看着兰心:“今天来提亲的白风华,我看着甚好。”

“可不是呢,虽说以前两家有过芥蒂,但都是些误会,要是两家能够联姻,可是大大的好事。”陆岚喜上眉梢。

陆兰心突然站起来,整理衣衫扑通跪下,凄凄道:“杀父之仇未报,恕兰心不能从命。”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姑还做不了你的主了?!”陆兰心惊讶的抬起头,她从来没见过姑姑生气。

“岚儿今天累了,我同兰聊聊。”老堡主示意兰心,她乖乖随老堡主出了洛枫院。

天刚蒙蒙黑,廊下的灯逐一挂起来,庭院的景象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草木山石与夜色渐渐融为一体。凉风拂面,老堡主幽幽叹了口气,兰心的心一点一点沉下来。

“你莫要怪岚儿,这白家有她很珍视的人物。”兰心静静听着,想到姑姑这样门第的美人至今还没有成亲,心中猜到了七八分。

“上一辈的恩怨,不该下一代承担。”老堡主在亭子里坐下,兰心也挨着坐下。“陆岚没有跳脱出上一辈的恩怨是我的过错,我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兰心仍然没有说话,老堡主起身,她扶着爷爷安静的回到书房。

这白风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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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

陆兰心心情欠佳,看到她在酒肆一角喝得晕晕沉沉就知道。她又唤小二添酒,小二跑来,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酒坛子,啧啧两声:“姑娘可真是女中豪杰!”“少废话,拿酒来!”

小二眼珠骨碌一转:“小店要打烊了,姑娘还是去别处吧。”

“哦。”兰心起身要走。

“姑娘,酒钱。”

“唔。”兰心在身上摸了一遍,什么也没摸到。出门时明明带了荷包,好像放在桌上了,兰心越使劲儿想却越想不起来,头痛欲裂忙用手撑着桌子。小二乜了她一眼,心想这样漂亮的姑娘也吃霸王餐。

“我回家给你拿。”兰心抚着额头。

“小店不赊账。”小二面露鄙夷之色。

“你烦不烦,又不是不给你钱,本姑娘丢了荷包!”

谁知道你是丢了还是压根就没有。小二心里暗暗想,嘴上却没敢说。

兰心一怒,心中泛起一阵恶心,几乎要呕吐出来。掌柜的过来:“没钱?拿你自己抵酒钱。”示意把她扶进去。兰心哪里肯从,稍一用力就把上前扶她的店小二的胳膊扭伤了,疼得他滋儿哇乱叫。

酒肆的伙计都围上来,兰心心中暗叫不好,她可不想惹事生非。

“酒钱我付。”一个温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白衣公子当啷扔一枚元宝在柜台,“连治伤也够了。”

(什么狗血的英雄救美的桥段)

兰心重又坐下,冲他嫣然一笑,“不如公子一起来喝两杯?”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妩媚的样子,竟然红了脸,不由自主就走了过去。

白衣公子身后冒出一个熟悉的脸孔。“安兄也在啊,那我们今日不醉不归了。”兰心提起酒坛就要喝,白衣公子轻轻拦下。

“你干嘛不让我喝。”兰心红颜薄怒,软语娇嗔,更有一番撩人滋味。

“姑娘可知借酒消愁愁更愁,何必在外人眼前丢了身份。”白衣公子淡然道。

“陆姑娘,我们送你回去吧。”安弈看着兰心,有点害羞,有点焦急。

“回哪去?”陆兰心白了他一眼心想你是不知道我就要被嫁出去了,赌气似的趴在桌上。

她忽而妩媚,忽而可爱的神态看在二人眼中真是美若天仙,安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愿意去哪里?”白衣公子在她身边坐下,摇起折扇,一枚白玉扇坠子在兰心眼前晃呀晃的。

安弈也同坐了,关切地望着兰心。

“哪里都不去,喝酒。”兰心下巴搁在桌子上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白衣公子轻轻笑了:“陆姑娘还真是女中豪杰,喝酒、打架再加上彻夜不归,你不怕丢了陆家堡的人。”

“谁知道我是陆兰心。”兰心慢慢合上眼睛,她忽然觉得好乏。

“陆老堡主回来以后,视孙女为掌上明珠,金枝玉叶似的养着,据说这位二小姐姿容绝色,渝州城可是有点脸面的人家都跃跃欲试想攀这门亲事。”白衣公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像在催眠一样。

“才不要什么亲事,家仇未报……”兰心就这样趴在桌上睡着了。

“风华兄,陆姑娘这……”安弈看他把兰心催眠了,不知道他下一步要怎样。

白风华抱起兰心,玉牌不经意搭到他的手腕上,他低头看了看,遂上了轿子,转身对安弈说:“送她回陆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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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龙之险

兰心宿醉醒来,姑姑在身旁:“你竟然喝这么多酒,多亏了白公子送你回来。”

什么白公子?兰心一头雾水。

“你好好休息,大后天是六月初六,你和白家公子成亲。”陆岚说罢走出屋子关了房门。门外伺候的下人突然增多,分明把兰心软禁了。

兰心静静运气,练了两遍内功,顿觉灵台清明,周身舒坦。她整理一下衣装,推门出去,有陆家堡弟子拱手道:“姑姑吩咐了,二小姐身体有恙,还是不要出门吹风。”

陆兰心微微颔首,转身进屋,她仔细审视,发觉四面都有人把守,包括房顶。姑姑你煞费苦心也拦不住我啊。兰心嘴角勾起一个浅笑。

今天初一,月黑风高,兰心在香炉里焚起一炷香,青烟袅袅,颇能静心。不一会儿功夫,鼾声四起,看守的弟子全都香甜入梦。

这古方还真凑效。兰心洋洋得意地拍了拍《药王真迹》,把无双剑挂在腰间,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

她来到福禄客栈,径直找到房间,安弈吃惊地看着她:“陆姑娘!”

“我现在无处可去,你把房间腾给我,然后去给我打听渝州各大门派中可有叫做承影的。”兰心毫不客气地安排。

安弈赶紧收拾了包袱,另要了间房,仓促间忘记了问陆兰心如何得知他在此处。这间客栈对面就是兰心醉酒的酒肆,兰心当然想到这里或许会找到他。

安弈并没有查出承影的下落,但是他告诉兰心,江湖中有个著名的杀手门派叫做影子门,就在渝州地界,或许跟追杀她的人有关系。

出了南门往东十里地,陆兰心和安弈来到云龙山下,这是几座连绵起伏的山岭,远望去如龙游云中,是名云龙山。山路上一个挑担的小伙计与兰心迎面走过,兰心叫住他问:“小哥,山上住着人呢?”

小伙计浓黑眉毛一挑,“我正是从山上送菜回来的,第三个山头有个大户人家,每隔一天我都要挑上满满一担子上好的蔬菜和新鲜的猪腿肉送去,这一来一回也是好几百里的路!不过人家是大户,从来给银子都富余,咱们累也值得。”

“大户人家得占多大的地界啊?家里很多人吗?”兰心饶有兴味地攀谈起来。

小哥放下担子,抹了把汗:“嘿,我是没进去过,都是送到门口由下人们抬进去,不过呀,光那乌溜溜的大门就得六七丈宽!”小哥张开手比划着,把兰心扑哧一下逗笑了。

“那你怎么不进去瞧瞧啊?”

“哎呦,姑娘你别说我可是想进去,有一次我送完菜偷偷折回去,趴门缝里往里一瞧,你猜怎么着?”小哥咧出一口白牙,咝咝倒吸了口凉气:“立马就有几个那么长的大钉子往门上飞!吓得我是当场坐在地上,连滚带爬下了山,连扁担都忘了拿,回家挨了我爹一顿扁担!”小哥连比划带唾沫地讲着他惊心动魄的经历,至今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兰心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掏出几枚铜钱给小哥说:“小兄弟辛苦了,下山买碗茶喝。”说罢就向山中行进。

“两位,这样有趣的事情怎么能忘了兄弟我?”一把折扇,一袭质地优良的白色掐金长袍,配上温和的略显轻佻的语气。

“风华兄,你也来了!”安弈掩饰不住的高兴,看来他们二人很有些交情。

“风华兄?”陆兰心没有问人名字的习惯,所以见过几次也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你是白风华?”

“正是在下。”白风华笑眯眯合拢扇子。

看着白风华揶揄的表情,兰心硬生生把你为什么要来我家提亲这句话咽了下去,换成一句:“我们走吧。”

行至第二层山脚下,天已黑下来,三人生了火,准备烤了两只山鸡填肚子。跳动的橙色火光映在三人脸上,大家没有说话,各怀心思。兰心首先打破沉默说:“我们三人有缘,不如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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