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随从与孩子们醒来,才发现下了一夜的雨,出了大门皆被眼前惨景惊呆,只见街上雨水成河,房屋坍塌难计,人畜死伤无数,处处可闻哀哭之声。
吴吉琰带着孩子们四处查看,只见一个年轻人在与母亲商议逃荒。这年轻人吴吉琰倒认得,姓张名孝,二十来岁,生得相貌堂堂。他的母亲早年患病,一直卧床不起。昨夜下大雨时,他家房子塌了一个角,张孝感觉不好,便背着母亲跑了出去,方出去房子便全塌了。
只听张孝与母亲道:“我们家房子也塌了,地也没了,但靠官府的救济根本活不下去,我出去找个事干,怎么也能养活得了你。”
张母泣道:“昨夜怎么不把我这个废人砸死在里面,省得做你的累赘,你一人出外谋生还容易些。”
张孝握住母亲的手,说道:“娘说那里话呢,十月怀胎,一载哺乳,三岁儿方离娘怀,一生要娘牵挂,儿不知牵累了娘多少。”
张母道:“我就是个废人,连衣服都不能给你洗了,还有什么用呢。”
张孝笑道:“儿虽读书不多,也知道羊羔跪乳,乌鸦反哺,我若丢下娘不顾,那岂不是不如畜生。”
娘儿俩说话,吴吉琰听得真切,便走过去道:“张孝真乃孝子,你可愿修仙?若愿意我指你一条路。”
张孝笑道:“吴老爷子尽开玩笑,别说世间没仙,就是有仙我带母亲怎能修仙。”
张母却道:“我也听人说吴老爷子是神道之人,或许真能让你修仙。”
张孝道:“他说话哪有一时正经,我若去修仙谁管你。”
吴吉琰道:“你可带母亲修仙。”
张孝道:“传说中的仙山洞府都在大山之巅,云彩之中,我如何寻得到?”
吴吉琰道:“你背着母亲到无人处,撮土焚香,只说‘吴吉琰指引弟子拜入孝仙门下’自然有人接引你们。”
张孝只疑他胡说,张母却道:“便试试又何妨?又不花一分银子。”
张孝果背着母亲到了背人处,跪地拜了三拜,说道:“吴吉琰指引弟子拜入孝仙门下。”方说完,只见天空一朵祥云飘来,落下一慈眉善目的老头儿,将张孝母子接走。
吴吉琰问明礼道:“你看到了什么?”
明礼仍是瞪着眼睛道:“吴先生不是人。”
吴吉琰又问怀仁,怀仁道:“看到了孝。”
明礼又问吴吉琰道:“你怎指点他们修仙,却不教我们也修仙。”
吴吉琰吟诗一首:“成仙了道非偶然,忠孝从来上圣坛。莫羡他人独有慧,仙根自在本心间。”
吴吉琰带明礼与怀仁游历数月,见识了无数新奇之事,待回府后两个孩子果然收敛许多。霍老爷便教吴吉琰做孩子们的老师,林华明自无异议。
孩子们虽然收敛了,但看到《四书》《五经》还是头疼。一日明礼问吴吉琰道:“每日里学这些唧唧歪歪的东西有什么用?不如先生教我剑法,以后行侠仗义,那才快活。”
吴吉琰笑道:“夫子曰‘不学《诗》,无以言’所谓‘文以定国,武以安邦。’无满腹经纶,枉谈安天下治家国。”
明礼便谓怀仁道:“你学文以定国,我习武以安邦。”
吴吉琰道:“有定国安邦的想法虽好,不过无文而武不过一介莽夫,文是武的前提,不知文如何参悟兵法?不参兵法如何调兵遣将?武能灭身而不能灭志,文虽不能灭身却能灭志,无志者如行尸也。”
怀仁道:“以后我定要做个孔夫子那样的人,以文兴国。”
吴吉琰道:“要做孔夫子那样的人,必然要好好学习才行。”
以后怀仁果然性情大变,潜心学习,无人陪明礼玩,明礼自然也要勉强看书了。数月后,怀仁大有进步,这日作一文章教吴吉琰看,只见写得是:
泱泱华夏兮,上下五千。仓颉造字兮,功果惊天。文明之始兮,历史之端。记衰兴,演变迁。留住过往,定格瞬间。
众生颂歌兮集长青之诗,屈子抒怀兮成不朽之篇。项羽悲歌于垓下,曹操长吟于战船。白仙贺鬼,岛瘦郊寒。一诗即出,千古永传。杜牧阿房话奢靡兮,苏子赤壁谈悠然。王实甫西厢弹****,关汉聊血泪唱奇冤。吴承恩满纸魔怪演人性,曹雪芹一书痴话绎名权。噫吁!如此文章,国之瑰宝也!
嗟夫!文人之采,行云流水也,山泉映月也;文人之妙,下笔惊神也,挥毫成莲也;文人之贵,惜字如金也,字字珠玑也;文人之美,歌颂功德也,敬重生命也!呜呼!文人之思,胸怀乾坤也,悲悯苍生也;文人之锐,看穿黑暗也,鞭挞不平也;文人之勇,笔伐群寇也,舌战乱党也;文人之责,引导社会也,推进历史也!
吴吉琰看了,赞道:“小小年纪写出如此文章,前途不可限量也。”
明礼却不以为意,只道:“他不过死读书,读死书,却不知文人还有别一面,听我道来。”说罢,摇头晃脑地吟道:“昔日文人思天下,今时墨客只看钱。诗歌兮梦呓,散文兮欺天。神话之乱造,言情之胡编。妻妾成队,美女成团。抛弃忠孝,崇尚贪婪。道德失,暴力宣。于社会无益兮,于民声无关。前辈声声论兮论名利,新人口口谈兮谈金钱。有人抄袭出场,有人打骂露颜。成功不论手段,出名谁问尊严。无手段,纵妙笔生花之才,终无人赏也;惜尊严,虽一鸣惊人之思,终无人观也。轻尊严,下半身兮登大殿;有手段,艳俗书兮传民间。古人云:文以安邦。呜呼!如此文章,乱邦之魁也。”
吴吉琰听罢,赞道:“果然聪慧无比。”
明礼得意地说道:“我是不学,倘若我稍用点心,便能超他十里地。”
怀仁不服,说道:“较之我写的你这要俗,若这么俗的,我亦是随口便来,你听着。”怀仁也摇头晃脑吟道:“
文学宝库多奇书,瑰丽光辉不染尘。流芳万古诗三百,传诵千年唐宋文。
元曲再把历史绎,舞台之上唱民声。朝朝代代有经典,四大奇书创巅峰。
三国争霸昨日梦,再显眼前谁争锋?江湖杰士义相聚,豪气回荡水泊中。
佛祖有经唐僧取,妖魔鬼怪兴雨风。世间儿女断肠爱,大观园里宝黛情。
五彩缤纷赏不尽,百姓口中永传承。有生不读如此文,枉谈治国救苍生。”
吟罢诗,怀仁又道:“文人亦是良莠不齐,有市井之人喜欢艳俗文章,自然就有文人应合他们口味。不过那种文章迟早要被淘汰。”忽又笑道:“你怎知这世间有艳俗文章?莫非你看过?”
明礼一阵脸红,说道:“去你的,我连《诗三百》都懒得看,看那种书污我的眼,我是听别人说的。”
怀仁笑道:“夫子曰‘非礼勿听’,你不读夫子之书,污了耳朵了吧。”
明礼道:“我才不稀罕读什么夫子之书,今后不许在我面前提什么《四书》《五经》我要学剑,先生不愿意教我剑,我就让爷爷为我请师父。”
吴吉琰笑道:“只要你肯沉下心来学剑,我教你又何妨?不教你功夫,是怕你仗着父母之势欺人。”
明礼见吴吉琰肯教功夫,慌忙跪地拜道:“我学剑只为除暴安良,做一代女侠,绝不会仗着功夫欺人。”
吴吉琰知依着明礼的性子,若不教她功夫,她真会让爷爷请师父,而普天之下,有谁的剑法比他更精呢,于是便同意教明礼功夫。林怀仁则对功夫不感兴趣,每日里只抱着夫子之书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