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转眼便是次日清晨。
天端边际,如炼炉般的金色圆轮,从东边缓缓升起,耀眼红光,破开缓缓移动的云团,在天端折着璀璨金芒,耀眼非常。
天端之下的龙浩都城,早起的人们依旧沸沸扬扬,议论之声相比昨日似是更胜一筹,细细一听,不难听出他们今日所议论的是赫连云月逝世的消息。
都城的各大府邸,大街小巷,亦是热衷不已,对赫连云月关心程度,大过于国事军事,而且消息刚传开之时,边以席卷全国之势四散而开,也可见有多少人“惦记着”赫连云月。
都城那座拔地九层而起的奢华阁楼内,一楼的一处角落厢房,一群老者一早便聚集在一块,各个神色倒没有像外面那些人一样幸灾乐祸,异常沉静。
谈论着赫连云月,不紧不慢的吃着糕点,品着名茶,神态悠然的很,仿佛赫连云月只是他们的谈资,他们不是真正的关心,不幸灾乐祸,也不愤愤不平。
“唉……想不到天山大师出手,还是救不回那个小魔女,看来小魔女的确气数已尽了”花胡子老者,拨弄着他那天然卷的胡子,语气悠扬的感叹。
“可不是?天山大师都救不了的人,世间怕是没有人能救得了了,小魔女没有挺过来,也只能说她命该如此,这怕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数了”花胡子老者身旁,一名颇有仙风道骨风范的老者,头轻点,同意花胡子老者的看法。
“小魔女的爹爹和哥哥,向来爱她如命,她这么一走,他们两人怕是承受不起了吧”身旁一名鹤发童颜老者,眸光微眯,闪过一缕善意的精光,语气之中容易查出那起伏的不忍之意。
“这也是必然,毕竟他们的确过于疼爱小魔女,丞相夫人走时,对他们两人而言就天塌下来一半,如今小魔女她再这么一走,他们两人的天就全塌了,他们又怎能承受的起”一名玉树临风,辨不清真实年龄的老者,缓声说道,眉宇间也流露着浅浅的不忍之意。
花胡子撸着胡子,眸光暗沉起来,思绪一转,似乎也捕捉到另一个人物的存在,低声道:“当今太后似乎也是极其宠爱小魔女,虽然她老人家已经隐居,若是得知小魔女逝世,龙浩皇宫怕是也有一场轰动吧”
“唉,小魔女已死,或许命该如此,如今也不能改变什么,还是静观其变的好,说不定还会有转折生机”仙风道骨的老者,轻叹一气,倒是看的较为乐观。
“……”
此处厢房内安静一会,便开始转移其他话题,龙浩都城其他地方,议论之声如潮汐那般,汹涌而来,一波接着一波,此起彼伏。
远在都城中心外的偏僻一隅的丞相府,却是死水那般寂静,死寂的氛围,吞噬着清水晨曦,将整个丞相府笼罩在一层暗沉的阴霾中。
阴霾挥之不去,难以散开,府邸众人无人敢出一丝大气,在死寂的氛围中,异常小心翼翼的各司其职,生怕弄出任何一丝声响,破坏掉着压抑的氛围。
云月阁中,赫连父子两人,落座一旁,难掩悲痛的看着床榻上的往生人儿,他们两人皆是哭尽了一生的悲痛,一夜过后泪水依旧还模糊着他们的眼睛,两人眼睛苦到浮肿,浑身力气已经消失殆尽。
赫连父子两人难以割舍的捧着赫连云月的脸颊,轻缓的蹭了蹭,这是他们表达爱意的一种习惯性动作,以往他们这么一蹭,定然会得到一阵温柔的回应。
如今无论他们蹭的力度是深是浅,已经得不到一丝回应了,两人含着痛惜悲痛的泪眸,蹭着赫连云月的脸颊许久,像是沉痛的告别。
赫连剑台沉重的拍了拍赫连丞相,他们再怎么不舍,床榻上的人儿已经往生,却是铁打的事实,他们需要节哀,更需要为她寻得一个好去处。
赫连丞相忍者悲痛,沉重的点点头,轻缓的抱起了没有声息的赫连云月,随着赫连剑台那沉重的步伐,漫步走向丞相府的主殿。
他们每一步都像是有锋刃扑心而来,毫不留情的刺进他们那已经支离破碎的心脏。
他们期盼怀中人儿醒来,听得她那柔声轻语,看着她世上独有的黑耀美眸,流光闪闪,最终却只盼来了满腔悲痛和心碎。
怀中人儿的离开,给他们留下刻骨铭心的伤,今生今世谁都无法抚平的痕,
主殿四周早已经被白色装饰物布满,遍布四周的青莹竹上挂着许许多多的往生铃,凉风轻吹,一阵阵清脆的铃声波澜起伏的响起。
像是在牵引新陨落的亡魂通往地冥之府,亦像是在牵引一缕新魂前来这个世界。
主殿中央,上好的往生棺静立,府里的所有人全都穿着一身白色,左臂缠着黑色的缎带,他们看着正在走来的赫连父子,各个皆不自觉的低下头,不敢抬眸望向他们之前一直恐惧却没真实见过面的另一个主人。
赫连父子心善,府邸这些下人各个皆是被生活所困流落街头,或是为了生计铤而走险的千奇百怪之人,他们被赫连父子两人带回,生活在丞相府,每日只要做做简单的工作,生活的极好。
他们各个都知道这是他们早有耳闻的小魔女的府邸,起初他们也会害怕遇到赫连云月这个问题,不过现实中大部分人都没有真正见过赫连云月,他们却对赫连云月没有多少印象。
赫连剑台的温雅心善,赫连丞相的心宽大气,便让他们不敢对赫连云月不敬,即便外面传闻沸沸扬扬,他们亦是将赫连云月看成他们的主人。
赫连云月的往生,府邸的众人没有像外面那些人那样幸灾乐祸,他们懂的赫连父子的悲痛,他们知道不能安抚他们两人,便怀中真实悲痛的心,为赫连云月做些祈祷。
赫连父子两人来到主殿中央许久,望着桌面上属于赫连云月的灵位,心头又是一顿抽搐,两人哑声痛哭一会,才从哀伤中回过神来。
赫连丞相擦拭着眼泪,拍了拍赫连剑台那颤抖的肩膀,沉重的点点头,示意赫连剑台将赫连云月放入棺木。
赫连剑台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将赫连云月以极慢极慢的速度放进棺木中,随后席地而坐,守在往生棺的一旁,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赫连丞相落座在往生棺的另一旁,沉痛的望着面具遮容,浅墨衣退去换上白绫衫的赫连云月,苍眸暗沉,不出一言一语。
赫连剑台眸光扫到赫连云月面上那块冰冷的银翼面具,黑耀的温眸,微微低垂,温热的玉掌抬起,纤长的两指慢慢的朝着面具伸去。
两指往左轻轻掀去,将赫连云月从凰凌山回来后就一直带在脸上的银翼面具慢慢摘下。
面具之下的赫连云月有着与惊座四方的丞相夫人相似的绝世容颜,她肤如凝脂,失去血色肌肤衬得面色更加湛白,一双菱唇也早已经没有血色。
尽管如此,失去血色的赫连云月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
若她还在世,睁开她那世间独有的黑耀石般晶莹闪亮的眸,那她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月儿长大了,更加漂亮了”赫连剑台抚摸着赫连云月冰冷的脸蛋,沦陷在她那张绝世容颜中,语气哀沉,温润的声音因痛哭一夜,已经沙哑了几分。
“那是当然啊……月儿可是遗传了你娘亲,从小都是美人胚子,长大后当然就更加漂亮啦”赫连丞相擦拭着眼泪,看着赫连云月绝世的容颜,语气夹杂着愉悦和悲伤。
虽然赫连云月从凰凌山回来后就从来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即是是对他们,也从来未脱下过面具,虽然他们不知是为何原因,但他们不用看也知道她一定会和丞相夫人一样,有着绝世动人的比仙美颜。
身后一群正在为赫连云月祈祷的下人,听闻赫连父子两人的对话,皆好奇的抬眼望去,他们视线刚到之际,呼吸便已经开始停滞,即使那张绝世容颜血色全无,依旧是美的动人心弦,摄人心魂。
为首的一个下人见赫连父子依旧在交谈,没有离开的打算,便挥退了其余的下人,一干人等瞬间便四散开来,不在主殿里多做打扰。
刚刚还是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的开始渐渐转暗,才几个呼吸间,便下起了大雨,府邸的下人一阵慌乱,却迅速的处理好突然袭来的大雨造成的不便之处。
雨势越来越大,近乎于磅礴之势,大雨敲打着屋顶那些青砖瓦片,叮叮作响,随之而来的一阵阴寒凉风,吹的四处遍布的青莹竹竹林,往生铃被吹动的哗哗铃铃作响。
大雨滴打在檐瓦上,阴寒的风吹入主殿,扬起四周的白挂,也将府内所有白色的装饰品都吹的呼呼奏响。
然而一切的一切对丞相和赫连剑台来说似乎都变的不再重要,失去赫连云月的天地,就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开始不说话就这样静坐着,打算就这样陪在赫连云月三天,直到下葬之时。
乍眼看去的瞬间,两人呆坐的姿势,仿佛被抽空所有力气,赫连父子父子两人哭到力气渐无,伏在往生棺木旁,悲痛的守着赫连云月。
突然,一阵森寒的大风吹进丞相府主殿,掠过四处,吹向主殿中央,拂过那阴沉的棺木,直冲赫连云月的灵位。
“叮——叮——叮——”
寒冷的风吹得祭牌四周的那些往生铃的叮叮作响,一个眨眼,灵位上的赫连云月的祭牌已经被吹倒了下来。
此时的往生铃铃声不似刚刚那般清脆,有些尖细沉闷,细细一听略显诡异,像是地冥之府独有的冥乐。
赫连丞相听到沉闷的倒塌声响,朝着声源往前,见灵位上赫连云月的祭牌倒塌,撑底而起,蹒跚的朝着灵位走去,将祭牌扶正,转身回到往生棺木旁。
“嗯——”
往生铃铃声停止响动,突然一阵梦呓般的轻喃声在棺内响起,轻微延长的鼻音蔓延散开,似乎在倾诉身体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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