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靠着海,苏城在下雨。
苏城的总督府立在苏城的最中央,因为临着海,总督府不像帝国内陆国家一般,一层层正方的规格,反而只是仅仅装饰般的栅栏来作为划分总督府不一样的地位。
总督府中的总督没有坐在原本属于他的位子上,他的位子上坐着另一个人,一位女性。总督坐在在下方,对着这位女人说着话。
“苏城本次有两个名额可以进入东煌学院,都是殿下的功劳。”总督的语气非常恭敬,甚至可以看出他的额头,有冷汗的痕迹。
“王卿海,在本宫面前你不用过于严肃。”坐在高位的女人声音很好听,如黄鹂鸣柳,“本宫并非特意照顾你苏城,只是给了你们苏城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本宫并不希望因为任何的黑幕而变得不公平。”
“是的,殿下。”总督王卿海的头更低,表情更加恭敬。
……
苏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启十六年以来,东煌学院第一次向非皇都学府招收学子,苏城,则是得到了一百个名额中的两个。
世间有一个帝国,帝国有一个皇都,皇都当中只有一个学院,那便是东煌。
东煌并非是皇亲贵族专属的学院,但若是连皇族都无法进入这个学院的话,那其他地区的人更是不可能,这是来自于皇族的骄傲,只因为皇族的姓,是东皇。
而这次,出现了这么多个名额,实在是很诧异。
哪怕帝国之主东皇脩说过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但皇族,毕竟是皇族,那种凌驾于其他贵族或者平民的优越感,始终存在。
便如出现在苏城总督府的一位殿下。
“小恒恒你说那位坐在皇都紫禁殿上的东皇说过这么一句话?”
苏城学府某间教室的一个角落里,小胖子西妄对坐在他前面的恒夙问道。
“天下英雄入吾彀中这话的确是陛下所说的。西妄你已经问了好多遍了。”恒夙脸上没有面对西妄如此之多问题的不耐烦,再一次回答道,之后转头继续看着自己的书本。
“好吧。”西妄右手撑着头,郁闷道。
从西妄与恒夙在那个海滩边相遇,已经过了两年,恒夙将他带回家,面对父母的疑问,恒夙只是说了句西妄是我朋友,真正的朋友。
恒夙的父母便是同意了。
很简单,因为恒夙父亲的身份,导致苏城再朴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会因为地位或者家产的差距而产生间隙。
所以,恒夙没有朋友,没有真正的朋友。
而西妄的出现,恒夙便是有了朋友。
至于西妄是谁,恒夙的父亲当然查过,但倾尽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之后依然没有消息之后,也就随他去了。只要不会伤害恒夙,那便可以了。
或许是因为西妄亦或是希望的出现,恒夙不知道为什么同意先进入苏城的学府学习,而现在,那个希望是真正的出现了。
一直很冷静的恒夙听到东煌学院招收其他地域的学生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不同于以往的神色,那是激动,与兴奋。
“西妄,你听到了么?”恒夙转过头,对西妄道。
“是的是的,我听到了。”小胖子点了点头,这两年来,他不止一次感受到恒夙对于东煌的向往,对于那个来自于皇都的小姑娘的迷恋,从而也导致了,作为某个毫不知情什么是东煌,那个小姑娘是怎么样,乃至于这个帝国的名号都不知道的小胖子的一种深深的无奈。
从初次见到恒夙的那一天,小胖子在海平面之下透过在这个世界的人的眼中很奇怪的东西而对于自己很熟悉的潜水镜看到恒夙时,看到恒夙的第一眼,那个似曾相识的人的容貌,出现在他的眼中。
他上岸了,他表现出与自己过去从来不相符的样子向恒夙问了好,说出了一个不是他自己的却又是自己非常熟悉的名字。
西妄。
但这西妄又不是西妄。
后来,西妄便住进了恒夙的家中,一起进了苏城学府。
两年来,西妄一直在了解这个世界,深入这个世界,感受这个世界,但苏城毕竟远离这个帝国的中心,不论是行政亦或是经济方面,想要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或许只有皇都以及皇都边缘圈的可以知道。
于是,恒夙为了年幼时见过的小姑娘而梦寐以求的想进入东煌学院。
而西妄,仅仅是因为想了解而去了解这个世界,跟着恒夙以进入东煌学院为目标。
当学府的教习说出今年有两个名额可以进入东煌学院的时候,恒夙笑了,西妄,也笑了,同时,也为了恒夙的笑而笑的更欢乐了。
虽然他是在心里笑,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咳咳。”学府的教习突然咳嗽了几声,“我知道你们都很兴奋,认为自己肯定会是那两个名额中的一个,我也真的不想扫你们的兴,但我还是要泼你们一盆冷水,苏城学府有两个名额,今年的毕业生却是有五百个,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能不能从这五百个人中去挣得那一个名额。好了,下课。”教习整理了一下自己东西,离开了学堂。
学生们三三两两从自己的位子上离开,与自己相熟的人一起,幻想着自己进入东煌学院的未来,热火一点都没有被教习的冷水所浇灭。
这就是少年,永远热情如火,永不言败的青春少年郎。
学堂里只剩下四个人。
仍然靠在椅子后背上翻阅着《帝国简史》的小胖子西妄。
望着天空想到可以看见幼时那个小姑娘从而乐呵呵的恒夙。
低头写字一点没有被窗外事或者东煌所打扰到的女孩。
整理自己背包并且吹着口哨的男孩。
女孩叫殷雪雪。
男孩叫司徒小剑。
西妄,恒夙,殷雪雪,司徒小剑。
这四个人,便是苏城学府府主心里中认为最能争取那四个名额的人选。
他们在一个班,在一个学堂里学习,在两年里的考试中,包揽了所有考试项目的前四,各自在各自最擅长的领域中,获得第一。
但这四个人除了西妄与恒夙外,除了某些必要的场合,从来不讲话。
相互嫉妒?相互攀比?
少男少女的心思谁能懂。
……
苏城仍然在下雨。
这场雨已经下了五天五夜,没有停止的意思。
恒夙的父母难得在家,今日是恒夙与西妄将要去参加入学东煌学院的考试,父母都知道恒夙这么多年的愿望,那便是前往东煌学院,见到幼时从皇都而来的那个小女孩。
也正是这个愿望,这么多年来,恒夙一直很忧虑很烦恼,直到西妄的出现,一切才有了改变。
他们感谢西妄。
也感谢西妄会跟着恒夙去东煌学院。
两年来,恒夙的父母已经将西妄当作了自己的孩子,现在,两个孩子将要去参加帝国最高学院的考试,怎么会不紧张?
恒夙的父亲紧张,恒夙的母亲紧张,恒夙自己紧张,唯一不紧张的只有西妄。
有着不能对他人言说的记忆和过去,有着这个帝国所有学子都不可能经历过的考试经历,西妄对于这个所谓的考试一点也没有放在心里。
“好了,叔叔阿姨你们不用担心的。”西妄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装作大人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道,“有我西妄在,绝对没问题的。”
“哈哈。是的是的,有你这个小天才在怎么可能有问题呢?”恒夙母亲疼爱的摸了摸西妄的脑袋。
“嘿嘿。”小胖子的脸上又出现了他熟悉的憨厚的傻笑。
雨还没有停。
雨也不大。
恒夙与西妄没有带伞,跑进了雨中。
他们的背后,恒夙的父母的目光直到他们消失在雨中才收回。
同样的画面发生在苏城的许多地方。
越来越多的少男少女告别了自己的父母,进入雨中,踏上他们梦寐以求的东煌学院的第一步,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前路会是怎么样,他们只是在奔跑,没有犹豫。
更多的少年跑入了雨中,跑向了苏城学府,去接受来自东煌学院教习的测试。
苏城学府在苏城的中心,在总督府的旁边,从高空俯身而下看去,便会看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向这个中心靠近。同时,也有一个巨大的黑点从中心离开。
速度比小黑点快得多。
那是一辆马车,飞速转动的轱辘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波浪。
车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典雅华贵的服饰,但吸引人注意并非是那庄丽的服装,而是女人从锁骨处展开,那鲜艳血红的伤痕,却不是很难看,反而像一朵盛开的嫣红雪莲花。
“劫,出了苏城了么?”女人半躺在马车座椅上,向正在赶车的马夫问道。
“殿下,已经出城了。”
女人没有再回话,而是手抚摸在那朵盛开的雪莲花上,遮住,拿开。
嫣红的雪莲花已经消失不见。
“劫,记住回到皇都叫醒我。”
“是的,殿下。”车夫的声音断了一断,再次传了进来,“回到永夜我会叫醒您的。”
当雪莲花消失的同时,在苏城的中心,奔跑在雨中的西妄,仿佛感受到什么,转头向着他不知道存在的马车的方向望去,心悸了。
他的手臂处,出现了同样的血色伤痕,就如同同样盛开的一朵花。
一朵嫣红雪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