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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红色的重瓣千叶梅盛放在枝头,凌寒傲雪,暗香自来。
白衣女子抬了手,择下了开得最艳的那一枝,她垂下脸上面纱,容色冷傲,更盛这清骨冷梅,更盛这凌人冰雪,声音却显得低软,娇美动人:“为什么楚银霂会来这里?”
殷水凉换下一身红衣,若是背对着她,看不到她折枝时水润眸中偶露片刻的妩媚风情,竟是与之前在湖中嬉戏的女子判如两人。
“属下立刻去查。”站在最后的逐惊征一躬身,立刻退去。
“之前说的那个少年呢?有消息吗?”殷水凉张望着走进林间,细细品味,看着满意,又折了一枝,问道。
站在中央的余昼梦排开人群道:“项家少主听闻两日前出现在涿光,但日前已回天庭。”
殷水凉垂下眼眸叹息,道:“涿光,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几乎可说近在咫尺。可迟了两日,便隔了几重天……竟然如此错过了……罢了,也好让我多准备几日。”
她的声音娇媚妖娆,眼眸却带着奇异的讽刺和势在必得的野望。
说着,她悠然漫步在梅林间,不时折下看好的花枝。身姿窈窕,一身如雪白衣在水红色梅花间翩然走过,融在这梅林间,颜色恬淡,却活了这梅林,鲜了这色彩。
若这梅林是雪山上最美的画卷,她便是画卷上的点睛之笔。
很快,之前被她示意去查询的男子回来,躬身应道:“外界传言,她有必须在这段时间亲自取的物件,至于是什么,他们争论不休,未有定论。”
殷水凉不说话,摊开空着的掌心,将梅枝横放在掌心之上,手心立刻燃起冰冷苍白的焰光,将花枝燃烧。
逐惊征偷偷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道:“夫人,此处是我等地盘,若能将楚渲罗捉来献上……”或许会讨得陛下的垂青……
“住口!”殷水凉徒然尖锐了声音,缓了片刻,再度开口,那声音竟是楚楚可怜,“那夏宛峙修为比我还高,你是让我去送死吗?”
“……夫人,修为并非全部,凭您对此地得天独厚的了解,只需困住他片刻……”逐惊征听得有戏,立刻详细分析了利弊,劝道,在外殷水凉要顾忌形象,显得十分冷淡,却比在家更好说话。只要能得殷水凉起意,多大代价都值得。
当然对他而言,她流落在外只是小事,害他们不得不跟着流落在外,回头无门,才叫悲哀。
“好啊,你去吧!”殷水凉嘲弄一笑,侧头看他,媚眼如丝,深情款款道,“把陛下千方百计都捉不到的人捉给他看,想必陛下一定十分欣慰。”
逐惊征额上冷汗立刻下来了。他们连对刚飞升的项沧濯下手都犹豫,哪里敢自己去惹那两位?
梅花在苍白火焰中融化成水滴,落到殷水凉的掌心,渗了进去,不多时,她的身上便散出了淡淡的暗香。
殷水凉重新挂上面纱,转身往回走,那哀怨黯然的叹息自风中传来。
“还是先熄了那点心思吧,陛下眼里容不得沙子……”
殷水凉只说出了半截话便止。
……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可她甚至不是他眼中的沙子,只是一粒落在宫殿最不起眼一处的地板都嫌脏的尘埃。她其实都未能进到他的眼,便已被有生以来便向往无数次的宫殿拒绝,整个州域,无法接近。
她眼神凉薄而讽刺,她能让爱上她却无法容忍她全部的男人自食其果,就一定能让看不起她的男人付出代价。
无论是谁。
她心中冷笑:谁让,她从来就没什么自知之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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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起伏的山峦万里冰封,恰如纯白的海凝固在浪花翻涌的那一刻,少了一分剔透晶莹,多了一分纯粹圣洁。
他们来到的山远看着只有小小一片,近了才发现十分广阔,却并非一览无余,冰雪覆盖了无数个小山头,咋看起来几无差别,楚银霂和夏宛峙两人飘然飞过了十数个起伏的冰封巨岩,一转身便在某个山头的另一端发现了一片清澈的小湖,水面从远处看,倒映着延绵雪山、万里白云,从近处看,映着湖底纯白的冰层,几乎与山中堆雪融为一体。
此处已十分寒冷,那冰湖却没有结冰,寒风凛冽,竟也吹不起半点波澜,宛如凝固的水晶嵌在山体上。
“如果所谓的‘冰雪池’是这个冰湖,那么在四五里深的湖底会有一片可以穿过镜面,走进去就是度方辞秘境。”
站在湖边,楚银霂探头往下看了看,说道。
湖水在上面看起来十分轻浅,感觉只能没到腰间,且一览无余,根本看不出暗藏什么镜面。
夏宛峙道:“不必寻找,我知道有另一头路可走。”
他说着一抬手,那狂风都拂不起波澜的水面翻起一帘银色的水幕,那淡淡的银色,未起光华,却比阳光更柔和,比月光更皎洁,比雪上泛起的白更迷离,瞧着简直梦幻到无以言说。
两人相携着步入,那到水帘立刻在将他们整个身影没过后消失。
千岩竞秀,万壑争流。容、华遍山开放,娇俏烂漫、竞惹风流。纷飞的花瓣落入激流的水中,或起舞或沉沦。
纵是心有准备,夏宛峙也没有想到,那水帘后面,竟是这般奇景。
“暂时他们还没能那么快追来,银霂,我们要先走吗?”
夏宛峙说着,转头问道。
楚银霂摇头,她的脚步慢了下来,两人的速度不疾不徐。
“不必,这里封锁的是天然阵法,破开后恢复缓慢,辛苦破开几道阵法,他们也会追上来,何必?”
夏宛峙点点头,道:“确实,前面还有很远,银霂,你说他为什么要把药放那么?”
楚银霂道:“合适的环境不好找吧!我这个身体确实挺麻烦的。”
“……你不要这么想?”
听着夏宛峙紧张起来的声音,楚银霂噗嗤一笑,道:“放心,我没有自怜自艾,其实我这还算因祸得福呢!”
“……为什么这么说。”
夏宛峙声音低低道,他看得出楚银霂这个乐观的真心,却,更疼惜了。
“明玄伏的神后你知道吧!”楚银霂得意道,“我跟她是天地间唯二的两个特例,她修为在天极,其实心境根本不够,我的心境是有了,能动用的修为却完全达不到。因为我们的原型其实都得天独厚,一开始便有接近天伐境的力量。可是心境不可能天生就有啊!她一诞生灵识拥有天极境的力量,上哪里去修习心境?不像我,先天损了不少,剩下的因为提前化灵消耗了,只能从头修行,反而避开了这个缺陷。”
夏宛峙忽然接近了一步,将她拥在怀中,道:“我会尽全力、将你治好,让你名副其实地、因祸得福。”
楚银霂顺势偎在他怀里,笑得柔软而明媚,“别这样,这损伤只是让我发挥不出实力,已经很好了,想想我们之前见到那个殷水凉,她倒是无病无伤,可却是生灵之外,有灵无生。”不像她,几乎魂飞魄散,都只是一千年便能恢复如初的轻伤,呵!
天地万物,生灵,指第一类、有生命有灵魂之物,和第三类、有生命无灵魂之物,并非第一类失去生命便成为第二类,因为他们的灵魂可经由轮回重新获得生命,不是没有,只是失去。而第三可以会成为第一类,第四类也有可能成为第一类和第二类,生灵之特殊便在于,他们拥有生命,生命只有两种诞生方式,天地孕育不同的生命,母体孕育同类的生命。创造生命,是再强的法力也做不到的事。
上古众神、和袭击楚银霂的灵体其实大多数都是第四类化成的第一类,拥有上天赋予的生命。
听她这么说,夏宛峙神色一动。
第二类有灵魂无生命,十分罕见,银霂感慨她“也”是第二类,是见过谁,竟令她神色一变呢?
“银霂,你之前见过世间万物的第二类……有什么不对吗?”
过了这么久,楚银霂已是心情十分平静,道“我记得,墨初吟也是第二类,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夏宛峙疑惑地看着她,道:“……会不会记错了,墨初吟亲口说的他并不在万物之列,我的瞳术看到的也是如此。”
“是吗?”楚银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不在万物之列……吗?”
她神色怔忪。
比起之前的猜测,不知好是不好。
所以,几分庆幸,几分怅然。
沉吟片刻,楚银霂点头,道:“嗯,那就没什么顾忌了,我们出去就查她,好好的隐姓埋名是要隐瞒什么。”
“对了,银霂,其实我有个想法,可以让他们知道你要的东西他们拿不到,即使拿到了也没有用。”
“什么办法?”楚银霂立刻停了脚步,转头问道。
“反正也拦不尽,不如让他们看到……我是怎么拿的药。”
夏宛峙眉毛微扬,眼带杀气。
他便冒充一下渡灵者,暗示已足够,退让也足够,若是再纠缠不休,别怪他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