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很多的无奈,即使你多么的不想、不愿,无奈还是悄然而至。
都说人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动物,这或许是真的,至少动物还不懂得怎么下毒。
可是人就真的是这个世上最高级的动物吗?
下雪了,裹着厚厚的棉衣,饿了,烧火做饭。
这些情况在除人以外的其他动物身上是看不到的。
如果你看见一只猴子穿着厚厚的貂皮大衣坐在灶台前面生火做饭,那么不是猴子的脑袋有问题,就是你的脑袋有问题。
人的需求太多太多了。
人的存在的确很神奇,他们一边在创造着这个世界,一边又不自觉地毁灭着这个世界。
如果真的像平常说的那样是人在做天在看的话,那么,最终我们都驾鹤西去了,究竟有多少人是升天,又有多少人坠落到地狱冥府呢?
坐在桌子前面守着饭菜发呆的这几个人现在或许也在想这些问题,甚至感觉自己远比一只动物可怜,狮子老虎在享受眼前的美味的时候是想象不到所谓的敌人会在羚羊或者是斑马的尸体里面下毒的。
鬼医早就饿了,近几十年孝仁堂家大业大,他也早就习惯了坐在庭院赏花赏月煮鸡焚情的悠然岁月,现在竟然落得个难堪的局面,连他自己都想不通为何早上非要做出那个信誓旦旦的决定,这个鬼天气,这个鬼才能想出的法子。
阿飞对用毒方面几乎是一无所知,只知道鹤顶红是毒中之毒,只知道银器可以验毒,只知道中毒以后的面目通常都很难看,如果以这点对下毒的理解闯荡江湖的话,又如果阿飞的敌手恰巧都是用毒的行家的话,估计阿飞活不到三十岁。
与其在没有想到办法以前坐在这里长吁短叹,不如讲讲对毒的看法。
鬼医对着阿飞道:“阿飞,在座的几位都是闯荡江湖许久的老手,对于下毒解毒都大致有些了解,我就更不用说了,一般的下毒手法都是被人们用烂的手段,我也不屑一顾,今天借这个机会也给你讲解一下。”说到这里,鬼医期望着能够在看到大家期盼的眼神以后可以对着阿飞展开自己滔滔不绝的谆谆教导。
谁知道这个时候大家对桌子上的饭菜更有兴趣,甚至都不往自己这边瞧。
鬼医很失望。
每个人,即使他再如何的低调,也希望可以在别人崇敬的目光中侃侃而谈。
虚荣心,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只不过有多有少罢了。
刘成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大声道:“鬼医啊,江湖上都说你的手段是多么的厉害,可是现如今你却对着一桌子的饭菜无可奈何,兄弟们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啊?再这样下去,到不了扬州分局我们就都快要饿疯了!”
刘成是一个实在人,其实在座的都是比较实在的人,即使是精于心计的老四李哲,在自己人面前也是很实在的,不过,刘成只是更加藏不住心事而已。
听到刘成这么实在的一句话,鬼医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不知道这算不算被戳到了痛处,更不知道如若对此无可奈何的结果会不会是从此后砸了自己鬼医的名号。
人们相信鬼医会有办法,鬼医自己也相信是掐不死刘成的,不过再这么任由着饭菜凉下去,估计刘成倒是有可能掐住自己的脖子好些个来回。
“上次醉还乡你们被下毒以后我仔细观察过,应该是西域苗疆毒圣的手法,有可能是毒圣亲自所为,也有可能是其安排门徒所为,当然,面对着这么大批的灾银和红货,毒圣亲自下毒的可能性更大些。而今我们一路押镖需要途径扬州府、济南府,直至河北府任务才算是完成,这一路上大小驿馆客栈酒肆饭馆你们可仔细算过都有多少?接应的本家有多少?经常去过的有多少?从未去过的又有多少?……”
王天南回答道:“自姑苏本部至河北府此前从未押镖经过,但是以前处理其他事务曾经在几家驿站落脚过,除去自家分局以及江湖上同道的好友的地界,尚有三到五家客栈需要借宿。”
这个时候,李哲说道:“大当家,到达扬州分局后,小人会即刻飞鸽传书到济南府,宋大人在山东安排的线人应该会提前做好准备。”
王天南点点头,他一向对李哲的办事能力很放心。
鬼医接着道:“如此说来,除去镖局在其他地方设立的分局之外,其他投宿的驿站和酒肆都要加倍小心,即使是你们的分局,到时候也要对厨子和下人们仔细盘查一下……”
说到这里,鬼医不经意看见不远处的草丛里面有一点身影闪过,鬼医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脸上顿时洋溢着兴奋的表情。他急急忙忙对着大家说道:“你们马上去草丛里面捉那些蟾蜍回来,越多越好,快!”
不到两盏茶的功夫,阿飞和几个镖师手里提着好多只蟾蜍回来。
刘成疑惑地问道:“我说鬼医啊,你不是要我们拿这些蟾蜍当做菜肴吧?”
鬼医笑着说道:“有了这些只蟾蜍,我们可以安心吃饭了。”说着,右手握住了筷子上下翻飞,一时间风卷残云,即使桌子上这些粗茶淡饭远远比不得孝仁堂厨子们的手艺,可是看起来他吃的是那样的津津有味。
大家伙相互看着,也不知道鬼医是不是因为受不了饥饿而神志不清了。
鬼医这个时候边吃还边催促着大家伙赶紧动筷子,他嘴里咬着一块火腿含糊不清着说道:“我说你们怎么了,赶紧吃饭,王总镖头,命令大家吃饭,对了,店家,再给我上一壶酒……”
王天南这个时候示意大家吃饭,早就饿到不行的人们赶紧拿起碗筷狼吞虎咽起来。
不饿的时候,即使是味美佳肴摆放一整张桌子,人们也未必会流口水。
饿的时候,即使只是一个馒头几碟咸菜,人们吃起来也是如龙肝凤髓一般的美味。
人往往就是这么奇怪。
茶不行,菜不行,酒更不行,打开酒壶一闻,除了酒味,你可以说你闻到了任何的味道。
这就是一壶兑了酒精的白水。
即使是一壶兑了酒精的水,也好过比尿强不了多少的茶。
鬼医勉强着喝了一口酒,像是又要咒骂,可是还是忍住了,毕竟,这里不比福威镖局,不比孝仁堂。
一壶浊酒和一个丑女人的道理是一样的。
或许第一口都是远比想象中更难喝,也更难接受,可是,喝得多了,也就并不感觉那样子难过了。女人也是一样,或许刚开始你会嫌弃她长得丑,长得胖,可是在没有别的选择的前提下,忍受得久了,也就习惯了。
其他人没有喝,只有鬼医在一个人独品。
他啜着算不得酒的杯中酒,不疾不徐地说道:“蟾蜍想必大家都知道,无非就是比丑女人更加让人作呕的蛤蟆,可是这些田间草丛里面生长着的小东西却可能是避免我们被毒死的最重要的东西。”说着,他竟然提起一只蟾蜍仔细观察了起来。
一旁的刘成他们此时也狼吞虎咽了一会儿,肚子里面不那么空牢牢的,心情也自然就好了,话也自然多了起来。
李哲问道:“鬼医,照你这么说难道蟾蜍可以解毒?”
鬼医放下酒杯,也放下了筷子,笑着说道:“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蟾蜍确实能够起到解毒的作用,可是,区区几只蟾蜍却根本无法解掉毒圣下的毒,如若真的这么简单就可以解毒,毒圣也就不是毒圣了。之所以捉这些只蟾蜍过来,是因为它们虽然不能够真正的解掉毒圣在饭菜和酒水里面下过的毒,却可以让我们预先知道在我们吃饭和饮水之前是否有人已经提前在里面下过毒。”说到这里,鬼医又用筷子的一头小心着将蟾蜍翻了过来,指着蟾蜍浅色的肚皮说道:“蟾蜍在正常情形下肚皮应该是淡淡的乳白色,且眼睛呈深褐色,可是如若在蟾蜍生活的周围有人下毒的话,无论这种毒是下在水里还是食物里,都会多多少少的有一些毒性会在空气中传播开来,即使我们闻不到,可是这些小家伙却能第一时间感受到,肚皮和眼睛的颜色也会产生变化。通常下毒的人会选择两种手法,也会因于手法的不同而选择不同的毒药。其中一种是被毒死的人通常会死得很难看,七窍流血,面部抽搐,四肢有挣扎过的迹象,即使在断气以前,观其脉象也是极为凌乱,那是剧毒在身体中发挥毒性的结果。另一种,却是江湖中鲜为人知的手法,通常被毒死的人在中毒的时候没有任何的体征以及表象,甚至所下之毒可以无色无味,令中毒之人毫无察觉。这种手法的好处是杀人于无形,且待到中毒之人死后,体内之毒也跟着消散于无,这才是最可怕的下毒手段……”
王天南问道:“那日醉还乡如若的确是西域苗疆毒圣所下之毒,为何他不直接毒死我们?”
鬼医回答道:“据我所知,但凡毒圣想毒死的人还没有一个能够安然逃脱,那日你们用银针探过酒壶,无恙,菜品又都先由得醉还乡的厨子们尝试,结果那些厨子们都安好,你们却被毒倒,依照我分析看来,一种可能是毒圣这么做是有意为之,一种是或许原本菜里有毒而酒水无毒,那些个厨子们一定是事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下了解药……”
阿飞问道:“鬼医,如此说来那****的判断是错误的?”
鬼医摇摇头说道:“也未必是错误的,或许正如你我当时的判断,可能酒里无毒菜里亦无毒,可是酒菜在体内混合在一起以后却产生了剧毒,只不过毒圣出于某种目的那次所下之毒的剂量很小……”
王天南听闻此言也是不免有些无奈,他纵横江湖数十载,对西域苗疆的毒圣也是早有耳闻。
江湖上大多的名门正派都对于下毒这种手段嗤之以鼻,即使是类似于狂帮猛虎帮等江湖其他帮派对于用下毒的手段制服敌人这一点也是颇有微词。下毒、易容、摄心,这几种手段都是人们印象中下三滥的手段,即便是狂帮陆天羽手下的魅堂堂主号称迷死英雄无数的魅娘利用自己易容和摄心术等手段为狂帮立下不少功劳,在王天南心目中魅娘的地位也远不及弑堂堂主,也就是自己的干儿子,陆鹏。
西域苗疆的毒圣却是江湖上公认的用毒大行家。江湖这么大,会用毒、善于用毒的人不在少数,可是他们那些手段和伎俩在毒圣面前简直就是小儿科,不值一提的孩童把戏。
几十年来,被毒圣下毒杀死的英雄好汉无数,即使他人对用毒这种手段如何有微词,可是面对着最最真实的死亡,看到一个又一个惨死于毒物之下的人们的面庞,没有谁再对此有异议,于是,毒圣的名号也就传将开来。
据传任何活的东西甚至是动物尸体都可以由毒圣作为下毒的工具。蛇、蜈蚣、蝎子、壁虎,甚至是路边饿死的狗和猫,只要毒圣想用,它们都是工具,可以毒死人的工具。近几年来听说毒圣更是借助在边疆独有的动物或者植物提炼出了比鹤顶红更加狠毒的一种毒药,江湖传言中此毒者全身会瞬间腐烂、溶化,最后只剩下一滩臭水,并且此毒可以下于任何媒质里面,水里、饭菜里、泥土里,甚至是空气里……
要想躲过毒圣的手段,或许人们可以不吃饭,可以不喝水,却不知道有谁可以做到不呼吸?
如果连空气都可以杀人,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信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