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杀手是悲哀的。
一个杀手最大的悲哀不是被对方杀死,而是,自从选择这条路开始,他的心就已经死了。
行将就木,还是行尸走肉?相信,很多人都这样子审视着别人,再从别人的眼里读懂自己。
想要了解一个人不容易,毕竟,心被身体包裹着,甚至被谎言和警惕深藏着。
可是选择了解自己就会相对简单吗?
在人们印象里行走江湖的侠士们应该是这个样子:嗜酒如命,杀人如芥,好色若渴……
其实,所谓的侠士也好,英雄也罢,他们,也是人。
是人,就会有弱点,只有人类才有的弱点。
打蛇打七寸,对待人也是这样。
阿飞的七寸在很多人看来是不明显的,至少,不曾深交的人看不到。
感情,就是阿飞的软肋,就是足以致命的七寸!
对娘亲的感情……
对桃花的感情……
只是在福威镖局和王天南等人有过一面之缘,此时却也有了感情,如果没有感情,阿飞何必苦苦找寻鬼医王孝仁,又何必冒死与未可知的危险拼死一搏?
是人,就会怕死,就会恐惧。
阿飞,也不例外。
一路上再也没有阻碍,阿飞借着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醉还乡。
毕竟,路上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不知道王天南等人的情况。
门是关着的。
或许是店家害怕,或许是想用这扇门做最后的阻挡,当做是最后的希望。如若是这样,目前来看大家应该还是安全的,至少,门没有被人为的破坏掉。
将将要用手推门,阿飞像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立刻后撤了几步。
里面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阿飞思忖着,以白眉神鹰和那四大镖师的武功,即使是中毒,刚才遇到的那些大汉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稍微厉害点的角色例如鬼头刀、丧门剑、烂银枪等好手也都折在自己剑下,如果他们被伏击的话,结果只有一个,他们遇上了麻烦。
低头拾起一块房顶上掉落的碎瓦片,像暗器一样向那扇门打去,门开了,倒不是这一击的力量有多大,而是,门,本就是微微的半掩着,只是在外面看不到那一点点的缝隙。
剑柄向下,倚剑往前迈步,地上的血迹早已经被擦干净,尸首也都被搬走,底下一个人也寻不见,向着二楼望去,隐约看到刘成李哲黄波孟炎他们四个好端端坐在那里。
阿飞大喜,至少,他们还安好。
快步跑上楼去,唯独不见王天南!
四个人的目光呆滞,像是知道阿飞回来了,眼睛要往阿飞身上瞅,却徒劳无功,手上脚上没绑绳子,却活动不得。阿飞不禁心里一寒,眼前的四个人,更像是喘着气的死人,活死人!
“王老前辈呢?”阿飞急忙问道。
没有回答,他们的嘴角动着,却发出呜呜的声音。
难道被下了哑药?
阿飞不会解毒,整个苏州城,只有鬼医能做的到。
环顾四周,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即使有,也被人为的抹去了,就像是这张被抹得干净整洁的饭桌。
镖银散落一地,镖箱横七竖八地堆放在墙角,箱子上还有被利斧和大刀劈过的痕迹。
阿飞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不问问王天南这批红货到底是什么。
不多话,或许是一个优点,言多,必失。
没有好奇,说不定是自己最大的缺点,甚至会误事。
找不到王天南,这趟河北之行只能作罢,更为关键的是不知道白眉神鹰此时是死是活。
找不到鬼医,眼前这几个兄弟说不定也会顷刻丧命。
阿飞第一次感觉到无助,原来,一个人的力量的确是有限的。
嘴里发苦,很苦。
这时从后堂里面鱼贯着走出几十个大汉,身着劲服,手握利刃,分左右站成两排,像是在守候着是么人,看他们毕恭毕敬的姿势,阿飞知道,这个即将出现的人会是解开谜题的关键线索。
阿飞正思忖着,从大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不疾不徐的步子,安然平静的神情,深秋时节,却还摇晃着手中的纸扇,泰然自若,仿佛眼前所有的人与事物都不放在心上。他穿着一身金黄色的绸缎衣服,头戴英雄巾,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嘴角微微有些许胡须,消瘦的身材,最为不同的,是他的眼睛。
如果一个人不多话的前提下,眼睛就是泄露心里隐藏着的秘密的唯一出口。
从眼睛里,你可以看到惊喜、恐惧、满足、忧伤、无助、期盼、自私、成熟……
可是,从这个人的眼睛里,阿飞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任何的情绪,就像是在对望着一块岩石,一块北极的冰川,或者说,就像是看到了一条死鱼。
是的,只有死亡的生物才有这样的眼神。
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任何人都会想要呕吐,阿飞也不例外。
这个人像是本就没有生命,所以,他不希望看到别人鲜活的样子,他希望毁灭,毁灭自己,同时也毁灭别人,任何人,任何敌对的人。
“我叫阴无常,你就是陆飞?”这个人淡淡的说道。
和眼神一样,他的声音也像是没有生命,就像是一个将死的人说的话,或者说,是在对一个将死的人问话。
是的,在这个叫做阴无常的人看来,眼前这个叫做陆飞的少年就是一个将要死掉的人,会死在自己手里的人。
连阴无常都不记得自己已经杀掉多少人了。
杀人,对一些人来说是工作,对一些人来说是被迫。
杀人,在他看来,是生活的方式,是生活的全部。
或许,杀人就是他活下去唯一的理由。
阿飞点点头,没说话。他知道,这个人有话要讲。
阴无常向手下示意,几个大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从后堂里押来了两个人。
阿飞大惊!
鬼医王孝仁和白眉神鹰王天南!
看样子,他们已经受了很多苦。
王天南还好,凭借着多年深厚的功底勉强支撑着站在那里,眼睛望着阿飞,像是想挤出一丝微笑,好像要对阿飞说,我还好,你不必过于担心。王孝仁就不成了,富态的他此刻像是一只被猛虎攥在爪子下面的羚羊,瑟瑟发抖,嘴角渗着鲜血,若不是一旁大汉用手攥住他的衣角,此刻就要倒下去。
阴无常冷冷道:“陆飞,喜欢赌钱吗?”
阿飞没想到对方会问一个如此没头没脑的问题,回道:“我不赌钱。”
阴无常道:“人生,就是一场赌博,有些时候,会不会不重要,你赌不赌却很重要。”
阿飞像是同意这个观点,道:“那就要看选择的筹码是什么了。”
阴无常示意,大汉们朝着王天南和鬼医的脸上连着扇了二三十个耳光。
鲜血,顺着他们的嘴角往下流淌。王天南微微晃晃身子,王孝仁已经坚持不住倒在地上。
转过头来,阴无常对着阿飞道:“他们俩,就是这次的赌注。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我只想告诉你,如若你死了,我会把你的尸体送还给陆天羽……”
“我赌。”阿飞只说了这两个字。
既然眼前的事情无法逃避,就只有勇敢面对,即使,面对的是死亡。
若是所有的困难都可以用逃避来解决的话,这个世界会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