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斯洛伐克]雅·哈谢克
12日是“真善人”行善俱乐部结账的日子,这次结账发现还有120克朗的现款没用,委员们便聚集在俱乐部的房间里,开会讨论怎样在圣诞节以前将这笔款子用到最合适的地方去。
主席已喝得晕晕忽忽,但仍不忘大谈特谈寡妇、孤儿轶事。并悲凄凄地讲了一段某位在圣诞树上自尽的穷寡妇的秘史。讲着讲着又感觉有些口渴,便又命人取李子酒解渴。
事务长取来了3瓶啤酒,委员们这才重振旗鼓,讨论起这笔余款的合适用途来。主席饮了两口掺有啤酒的李子酒后,建议登报征求穷寡妇5名,但要有一定的要求,只有那些家徒四壁、拖儿带女、贤惠的寡妇才能应征。她们可在每天下午5点到6点的时间内,来行善俱乐部交应征申请书。
最合乎要求的5名寡妇将获得“真善人”俱乐部无偿赠予的100克朗,这样还能剩下20克朗。这笔钱又怎样花销出去呢?
委员们很圆滑地解决了这个难题。他们用这笔不好处理的零钱买了酒来一饮而尽,使那笔慈善基金变成了100克朗的整数。
主席的主意确实见到了实效,几乎每天晚上醉酒的主席都会接连不断地收到寡妇们的应征申请书。头一天便交来了60份,还有20份是邮寄来的。只弄得主席头昏眼花、身心疲惫,心中十分烦躁,一下子就将满腹行善的热心化成了一片冰冷。这群源源不绝涌上门来的寡妇们使他一肚子没有好气。她们一个个吻着他的手,痛哭失声向他宣泄自己的不幸。
这天晚上,一个拖儿带女的寡妇来了。十几个脏兮兮的小孩,使主席的脑袋一下胀大了许多倍,他直盯着那群相貌完全相同的小家伙。只见那妇人一声令下,他们便同时悲天哭地起来,并连吻带舔地吻起他的手来。他们那副可怜相在主席的眼中竟显得那么悲苦,使他不禁动了一下恻隐之心,险些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掏出几文小钱来赏给他们。
就在主席大动恻隐心之际,门外又来了一伙穷苦人,由一个凶悍的女将军和5名小将组成。当女将军瞧见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时,脸庞上立刻布满了腾腾杀气,双脚蹦得老高,朝那群“孤儿”的“亲娘”扑去,她左右开弓、啪啪一连打了她好几个嘴巴。
“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争?”她厉声怪叫道,“你明明有汉子,还三天两头吃鸡。想不到你竟把全屋子的小鬼都弄来骗钱,你这么不知廉耻……”
主席惊惧万分地望着这出别开生面的演出。挨了耳光的妇人在她的怨敌身上敲断了主席的一柄伞。小将们见主将动了手,也相互扭打起来,登时将书橱上的玻璃打得粉碎。
主席顿时火冒三丈,终于抑制不住加入战团。幸亏俱乐部的侍者及时赶来撵走了那位“亲娘”,小卖部的人员也闻声跑来,将那位悍妇轰走了。小将们见势不妙,便一个个脚底揩油,溜走了。一切都平静下来了,一会儿响起了主席的一丝游魂般的声音:
“给我来一点白兰地。”
他一杯接着一杯喝,总共喝了二十杯左右,然后他将桌上的台布扯过来胡乱盖住身子,在安乐椅子上呼呼入睡了。那些申请书则扔得到处都是。
“真善人”俱乐部的委员们再次聚到一起商讨余款的处理问题,这次这帮善人的酒喝得很有节制,总共才花了十五克朗。在给书橱补上玻璃后,那笔慈善基金就剩下80克朗了。因此抚恤金的款项只好相应削减,其结果是:每人20克朗的受恤名额变成了4名。
商讨的结果是把收申请书的任务交给事务长,因为事务长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厉害。当有位申请人伸出双臂去搂他的膝盖时,他便怒气冲冲地大发雷霆:
“放开!你这个穷鬼!”
接着来了一位风情万种的寡妇。
“甭跟我废话!”事务长声震屋瓦,“快把申请书交上来拉倒。懂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走开!”
几天后,委员们重聚一堂,又开始郑重其事地讨论起俱乐部的崇高宗旨来。主席要求赔偿他那柄被敲断的伞。他希望总共能得到20克朗的赔偿费:赔伞和赔偿他昨晚值班时的精神损失。这引起了委员们的极度不满,他们一致反对这个要求。
事务长呼声最高。他说,如果主席能够领到20克朗的话,那么所有值过班的委员也都有资格领。另外,他还要报销他今天值班时所吃掉的一份牛排和三瓶啤酒,共两克朗。
他们唇枪舌剑地吵到满天星斗,最后大家才一致公认,与其让这40克朗落入不义人之手,还不如将它们分送给两名淑仪可人的寡妇每人20克朗的好。
完全可以想像,在这场善人会结束之后,那笔善款又将被用去一笔不小的部分。
圣诞节前夜即将到来,俱乐部的钱柜里只剩下不到1克朗了,而穷苦的寡妇们交来的322份申请书却在桌上堆积如山。
“各位好心的委员们!”主席宣布道,“今年由于种种突如其来的情况,圣诞节抚恤金不能照发了。目前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怎样处理这笔余下的慈善款。我的意思是把这笔善款划到明年的善款预算中,你们同意吗?”
“同意!”委员们一致高呼。
佣人劳保协会主席克拉乌娃精心拟了份颂扬女仆安娜的讲演辞,准备在第二天安娜忠心服务50周年纪念日上发表,可安娜的女主人跑来告诉她,安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