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临近处,碎石磷乱,车驾行驶的速度颇为缓慢。
远方海空响起一道鸟啼清鸣之声,继而无数根羽毛从窗外飘进来,落到重紫手背上。
重紫拿起手背上的羽毛,举到眼前细细端详,这是信鹰的羽毛,继而将轩窗彻底大开,见上空飞旋一只黑羽信鹰,敏锐的眸子直直地瞪着她。
重紫试着将手伸出,与那只信鹰对视,只见信鹰忽而翻飞旋转,从背部直落下一封信件。
重紫运转玄力,将那封信吸来,信鹰见重紫接住信,似放下心,叫了几声之后便扑腾远飞。
“谁来的信?”旁边玖兰隐问道。
重紫将信的正面翻开,说道:“重弦的。”
听到重弦这两个字,玖兰隐自然不会高兴到哪去,但见重紫拆开信,目光在信上扫了几眼,面色忽而变得凝重起来。
玖兰隐隐约猜得发生了何事,也不开口询问,抬手倒了杯清茶搁在重紫面前。
窗外风物凄凄,掀起一阵枯碎的草叶风沙,低沉而迷离,犹如一面境中镜,上面布满朦胧雾气,混淆不清。
半晌,重紫才沉沉道:“卡尔菲死了。”
声音清凉,像是从一个空旷房间里发出的声音,似有回音在耳畔响起。
重紫回眸看看窗外迷途景色,昏沉的海空低压而下,似是随时都可塌下来般,几株枯草随沙粒掀卷翻飞,汇成一片苍茫风物,逼压着人的胸腔沉闷低郁。
重紫手上的白纸信件,逐渐随风散落成碎片,纷纷扬扬刮起,随着那些沙粒越卷越远。
昨夜,她还听卡尔菲怀旧叙述。
重紫看看手掌最后一片碎片,轻轻地拨开,如今,昨夜卡尔菲那一番叙述,是对自己凄楚一生的总结么?
她总结里的酸甜苦辣,只有一个人。
——宙古。
昨夜那一巴掌是否有打醒他?他是否来得及让卡尔菲见他最后一面?
重紫收回手掌,微攥成拳状,闭眼靠在软榻上,面前桌案上的茶盏冒着袅袅热气,使得她面容模糊,似覆盖一层迷乱烟雾。
车内静得落针可闻,彼此谁也没有说话。
这时,离之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低沉悲哀的号角声,是鲛族祭奠死人的哀乐。
哀乐响彻整个鲛族,天际忽然骤变,阴沉沉地天际夹带闪电似要沉在海里,气氛压抑而落寞。
车驾驶出结界,玖兰隐抱着重紫走下车,海轮在离之不远的地方停靠,崭新的木质鎏漆,像是不曾毁坏过。
玖兰隐抱着重紫走上海轮,步伐不紧不慢,踏上甲板清脆的声音响起。
重紫攥紧玖兰隐的肩膀,回眸朝结界内望去,宫馆方向弥漫一层珍珠般地光,芒,那光芒的位置是卡尔菲的寝殿,那纷飞而起的是卡尔菲悲凉的眼泪。
方到鲛族前,玖兰隐还半开玩笑说,要把鲛族士兵打得乱掉珍珠,可他似乎错了,她也错了,鲛人只有在临死之际,流下的眼泪才会化成珍珠。
良久,重紫转过视线,不再去看那一方沉寂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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