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浓密的云团遮住了太阳。
“达尔朗呢！他回来了没有！”
少女焦急地站在门岗处。
几乎每过几分钟她就会跑来询问一次，然后再回到室中等待。如果不是身份所限，她可能已经爬到了哨塔上。
如果不是身份所限……
“圣女阁下！”哨塔上的弓箭手好像看到了什么：“是神父大人的指挥旗！”
“哪里！让我看看！”她真的爬了上去。
神父紧紧地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仿佛在梦中思考着什么难题。
一支流矢命中了他的右肩下方。长弓抛射出的箭矢拥有不错的破甲能力，在刺穿神父的锁甲后深深扎了进去，可能没有伤到心脏，但不断的失血和强行指挥，以及最后的行军严重拖垮了他的身体。在哨兵看到指挥旗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千万不要有事啊……达尔朗……”少女站在医疗室的门外，紧张地来回转圈。
“圣女阁下，”一名负责救护的中年牧师推开医疗室的大门：“神父大人已经醒了，他说如果您在门外，就让您进去。”
“真的吗！”少女兴奋地“刷”得一下冲进了医疗室：“达尔朗！你醒了！”
“圣女阁下，”神父躺在床上，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些微微的诧异，但马上就消失无踪：“敌方的损失同样也很大，他们没法支撑下一次进攻，在援军到达之前我们先进行防守就好；损失报告要尽快整理，最好今天晚上就能得出结果；我或许要休息一段时间，但我会尽快……尽快回去向大主教报告。”
“达尔朗？”少女疑惑着：“你要做什么？”
神父勉强抽动着嘴角，露出了像是笑容的表情：“无论如何这是一次失败，必须要有人承担责任。我或许会被降级，或许会干脆被革除吧……只有父神知道结果。”
“为什么！”少女气势汹汹地瞪着他：“明明不是你的错！”
神父又“笑”了一下：“不，是我的错……只能是我的错。损失一名神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责任一定要有人承担……才行。”
他闭上眼睛，轻轻抬起一点儿手臂，像是想要扶住什么。少女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顺从地趴在床边——将头靠在他的手中。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佐尔格伯爵大人，您可是好好出了一次风头。”
短短数日之内，帝国方的营地中就又举行了第二次庆祝胜利的宴会。
因为名义的缘故，这次宴会的地点位于整片营地中心，安东尼伯爵的营寨之内。虽然兵力损失巨大，但是胜利是必须要庆祝的，这点不容改变。
战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没有进入战场的贵族们原本也就聚集在这里，焦急地等待着前线的消息。在得知己方获胜的瞬间，他们立刻就开始驱使手下的仆从进行宴会的准备——当然，如果是失败的话，那么他们就要开始准备带上更多的东西跑路了。
因为减员严重，所以后勤物资储备出现大幅剩余，全部的士兵都有资格参加这一宴会。尽管他们只能待在露天的营地中，但食物却完全可以保证。个别“热心”的贵族甚至专程让仆人去了后方的随军商人营地——那儿还有许多从事某些服务的女人……或者男人。
不过并没有奴隶贩子。在现在的帝国，人类奴隶并不是受欢迎的商品，比他们更好用，更吃苦耐劳或者说经久耐用的种族实在太多。
女骑士依旧站在伯爵身边。
或许是因为曾经同为南方前线的战友的缘故，二人这十几天经常待在一起。这在某些贵族的谈论中已经被夸张和扭曲成了许多个完全不同的版本，其中一部分看起来就像城里专门卖给儿童的那些故事书。所以现在许多人路过看到他们时，都会露出会心的笑容，或者奇怪的眼神——后者往往会收到一个回应的眼神，只有部分男人才懂的那种。
“谢谢，只是运气罢了。”
伯爵看起来容光焕发。
身为两次胜利和两次宴会的主角，他完全有资格和资本如此骄傲：谁让整个军队中只有属于他的部队带来了胜利呢？尽管那只是雇佣兵，但他已经在私下里将那个“男爵”的许诺说了出去，这让许多消息灵通的贵族都表示羡慕——一个男爵领可养不出一支那样的重步兵。
在部分有心人看来，他已经拥有了一支重步兵和一支骑士团，甚至可能得到了路德家族的部分暗中支持。再联系伯爵一直以来都有对外扩张领土的打算……这些信息会被归纳和整合，最后传递到某些大人物手中，进而影响到那些庞然大物的动作。
这或许会变成一轮足以改变地图的风暴，或许只是水面上的一朵小小水花。改变因他而起，却不是他所能操纵的。
那么，带来胜利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向皇室申请，给你一块直属封地，成为一个正式的贵族。不是那种受限于某个小贵族的名义爵位，而是真正来自于皇室的，真正的贵族。”
贝伦有些心动。
他和他的战士，都曾经也是这样，只向皇帝效忠，以皇帝的名义而战。那时，他的旗帜与罩衫的颜色，是代表皇室的，高贵的紫色。
但是现在……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棉质的内衫被渗进铠甲的血液染红，与皮肤接触的部分黏黏糊糊，带着某种异样的触感。
他又想起了曾经营地中，那皇廷式样的大型浴场。
“抱歉，请允许我拒绝。”贝伦俯下身子表达歉意：“身为佣兵，我必须按合同办事。”
将军习惯性地皱了皱眉。
看来这支来历不明的队伍并不打算接近皇室……那么，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好吧，那我也不得不尊重你的决定。那么就这样吧。”将军转过身，示意自己已经不打算继续谈论下去。
贝伦再次俯身行礼，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走出房门的同时，他心中浓烈的躁动与不安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潜藏在厚厚淤泥之下的，其他东西。
还是烈酒与烤肉更适合自己一些……阿道夫应该已经给自己准备了一份吧。
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迎面冲来一个满身泥土污迹的小个子男人，踉跄着撞在一边。那男人突然抓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希望：“佐尔格伯爵大人在这里吧！在这里吧！”
“是的，怎么了？”
“那群蛮子……那群蛮子攻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