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他是庞大帝国的拥有者，经历了帝国的整个历程，从初生到衰亡。他是第一任皇帝，第二任皇帝，也是最后一任皇帝。
这种感觉很独特。前一秒或许他还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亦或者马上死于阴谋的壮年，后一秒却变成了狂喜的继承人与加害者。他看着自己指挥军队，颁布法令，看着城市在自己面前兴起，敌人在自己面前灭亡。
与帝国的兴起一样，帝国的衰退有一段极为漫长的路途。他看着奢侈的宫廷，浮华之下逐渐糜烂；也看着井然的官员，穿行之间逐渐腐朽。
直到最后一刻，他在那帝都燃起的滔天烈火之中，看着异族的铁蹄踏入皇宫。
“哈啊……哈……啊……”
奥托猛地弹了起来，肺部剧烈蠕动，大口大口地喘息。这个梦实在是真实得有些过头，以至于他甚至差点儿忘记了自己是谁。又休息了片刻，他才从意识的交错之中挣扎出来，用力拽了拽床头一根垂下的绳子。
片刻之后，一个中年男人轻叩三下房门，又等了数秒才推门而入：“老爷……”
奥托不耐烦地挥着手打断了他：“卡尔？你怎么进来了？快去叫莉莉来。”
“老爷，”被叫做卡尔的男人低下头，谦卑地解释着：“公爵大人的信使来……”
“我管它什么信使！”奥托更加不耐烦了，随手拎起一个枕头砸了过去：“出！去！”
“是的，老爷。”卡尔不闪不避，任由装满了麦槺的枕头砸在脸上，依旧微微躬身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显然一个枕头并不足以发泄奥托的怒气，即使对方已经带上了门，他还在对着房门大喊大叫着：“哼，你们这帮家伙，老头子已经死了三个月了！现在统统归我管！我才是你们现在的主人！我才是正牌的温德尔子爵！”
又过了一小会儿，一个浓妆艳抹，穿着显眼的大红字长裙的女人媚笑着推开门走了进来。刚一看见她，奥托马上换成了一副笑脸：“我可爱的小莉莉~早上怎么能不来见我？我实在是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虽然十六岁就继承爵位的贵族在帝国中实属罕见，但只要不违反继承法，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对此发难。所以，在三个月前父母因为一次马车倾覆而导致的死亡之后，奥托作为这个人丁单薄的家族中的独生子，也就毫无疑问地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或许他还不太够格？谁管这事，只有那些热衷腐肉的鬣狗和秃鹫才会仔细观察一名缺乏经验的小贵族，看看他最终是否会变成一份美餐。
半小时之后，衣衫不整的奥托倒退着打开房门，对着床的位置一阵挤眉弄眼之后，才转过身准备走出房间。他刚一转身，就看见卡尔正恭敬地站在那儿，这让他的脸更黑了：“卡尔！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卡尔依旧微微低着头：“老爷，公爵大人的信使……”
不等他说完，奥托已经走了出去：“知道了知道了！他在哪里？”
卡尔赶紧快走两步，跟在奥托身后：“他已经走了，只留下了公爵大人的口信。”
奥托的心情看上去比刚起床时好了一些，至少已经有精力考虑其他事情了。他想了想才又开口：“嗯？今年的税月不是过去了吗？又是怎么说？”
看到老爷终于能够开始思索这件大事，卡尔也不由放下心来。但他的表情还是丝毫未变：“公爵大人使用了召集权。”
“召集权？”奥托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双眼惊讶地瞪大：“该死！”
“是的，老爷。”卡尔的声音里也混杂了一丝苦意：“四天前，圣教的军队趁夜渗透进北部前线，偷袭因为换防而兵力空虚的卡拉港，并占领了那里。”
奥托怒气冲冲地看了他一眼，右手握拳用力砸在墙上：“该死的卡尔！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他环视一圈，干脆地坐在一旁的装饰柱上：“是几等召集权？”
“二等。”卡尔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按惯例来说，您需要准备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与一个半百人队的武装步兵，后者也可以是二百名无武装的仆从。”
看着自家老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无奈地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以一种更小的声音开口：“……或者十枚帝国金币与等价值的物资，包括食物与装备都行。”
“不！”奥托猛地站起身：“我还是第一次参与战场，不能让周围的其他废物看扁了！骑士我自己来！”
“可是老爷，”卡尔想了想，挑出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现在正是播种季，领地的农奴……”
“见鬼！该死的卡尔，谁管那些奴隶！”奥托咆哮起来：“我说的是真正的士兵！士兵！”
卡尔脸色苍白，但还是坚持着劝阻：“可是领地的私兵只有五十人，如果全部调走，万一……”
“卡尔！”
“……是，老爷。”
“见鬼，你这蠢货！”奥托的语气略微和缓了一点：“士兵我已经解决了，你给我下去，让那些该死的奴隶准备好足够的军粮。对了，还要一百个仆从，到时候说不准也能捡些好东西。”
“是，老爷。”
卡尔此刻的心思只在于庆幸领地终于逃过一劫，丝毫没有注意到哪里不对。想来自家老爷也不过是找了些雇佣兵一类，虽然还得出一笔佣金实在有些麻烦，但至少也保住了领地最重要的人口。听说圣教大军悍不畏死，许多小贵族都在战争中全军覆没，对于只有一个小镇上千人口的子爵领来说，这笔人力可是很大的损失。既然老爷只说捡捡东西，大概也不必参与战斗，应该不会出现伤亡。
奥托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又叫住了他：“不等等，还要……算了，你下去吧。”
“是，老爷。”
奥托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室中，嘴角露出半丝混杂着恐惧与兴奋的癫狂。
他当然没有找什么佣兵，那群该死的守财奴，吸血的水蛭，哪怕看他们一眼都会减少库中的财物！不过，从梦中醒来之后，他得到了更好的东西。
“系统启动。”按着脑中出现的知识，他在心里默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