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额尔跪在魔歌屠神之前,严重神情庄严,叫柴问剑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老祖宗啊!”额尔高呼一声,忽然跳起来,双目圆瞪着柴问剑:“剑坠!老爷子是不是给了你剑坠?”
柴问剑一愣,忽然想起来那精绝族的族长的确给过他一块小号的魔歌屠神的剑坠,不过他没有要,而是留给了小精灵,毕竟那是小精灵父母留给她的东西,一块普普通通的坠子,拿来也没什么用。
将遇到精绝族的经过前后简单的告知额尔,额尔哀声痛哭起来,一边的阿木愣愣的看着,不敢出声。
“老爷子啊!儿子对不起您啊!”额尔对着西方连连磕头,柴问剑这才明白,原来这个额尔居然也是那个精绝族老头子的儿子。
“那一年,我看到我的大哥和大嫂共同跳进剑池喂剑,血肉也成了剑池的一部分,我害怕极了,连夜逃了出来。因为我不想死,我不想成为这把剑食物!”额尔抽泣着,一边又虔诚地看着魔歌屠神说:“千年的喂食,它终于还是出来了!我们精绝族的族人们终于不用再受它的的约束了!”
柴问剑拔起魔歌屠神,他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这个人疯掉了。
“公子留步!”额尔追上他,挡在他面前说,“公子既然已经成为圣剑的主人,自然也就是我们精绝族的执剑长老,以后公子有什么吩咐,额尔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只是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我叫柴问剑。”柴问剑回头指着火炉里面的金块说:“剑打造好了,直接送到白府去,那是我暂居的地方。开门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额尔哎了一声,把大门打开,柴问剑出门来,乞丐还在门口的石阶上哼哼唧唧,柴问剑掏出一枚文钱,丢到他的破碗里面。他决定再去拜访一下黄家,将亲事推掉再说。
而就在他出了门准备朝黄家的方向去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年轻人,某家欲请阁下评赏劣作。”石封的石栏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一个蓝衣人,这人神情散漫,右脚膝盖弯曲,架在左腿上,双手分开,袖长的手指好似在弹着一架古琴,但是在他的腿上却是空无一物。他说,“不知阁下能卖某家这个面子,暂留金步片刻?”
柴问剑皱眉,他居然完全看不透这个人的修为,体内的魔歌屠神说:“不用看了,就算十个现在的你都不是他的对手。此人以武入道,周身剑气流炫,身无一物,却引众生。如此剑道,当为剑圣之流,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浩剑门的那个剑圣沧浪先生。”
柴问剑笑了笑,走过去,鞠躬拜了一下,开口说:“能闻剑圣一曲,那是小子三生之幸。”
剑圣沧浪先生轻笑两声又说:“你们道家名可名的一辈子,到头来还是抛不下这个非名之名,说到底剑圣是一个名,沧浪也是一个名,那某家是剑圣呢?还是沧浪呢?”
柴问剑想了想,回答他说:“名可名,道亦可道。正如先生此刻的琴声,有声否?”
沧浪反问他:“无声否?”
柴问剑回答:“闻者有心声。先生一曲成道,小子好生佩服。”
沧浪先生点点头,伸手指向自己的身边:“请坐。”
柴问剑坐下,沧浪先生继续弹他的虚空。只是在柴问剑坐下的那一刻,耳边忽然想起一声铮鸣,好似两剑互击,紧接着无数的铮鸣如时而如春雨滴答作响,时而又变作夏日雷阵,响彻天际,时而又轻如秋叶飘落,时而静如冬雪无声……
一声声入耳,偏生路过的人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你看他们,空有一颗心,却听不到这天籁之音,真是可惜啊。”沧浪先生闭眼眼睛,享受着自己的四时天籁,柴问剑折扇轻摇,不言不语,他听的入神,春夏秋冬在这一曲之中变化无常,弹指间的节奏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明明很想挣脱,却偏偏沉浸其中,恍如梦境,犹如微醺。
沧浪先生忽然随着自己的节奏低声轻唱:“一朝梦时一朝生,一朝长生醉千秋。我愿千秋永不醒,只在梦时了恩仇。恩仇不了江湖近,此世何时醉无愁?刀光错身可拂袖,剑影进来皆是忧。未将百年渡成圣,虚空破碎也是空。从来只见胜负名,胜负转头却是梦。”
柴问剑侧眼看着沧浪先生,却听沧浪先生又继续唱着:“昔时仗剑行长空,今朝却已千秋梦。醒时无伴圣何用?醉倒也是渊中龙。不因浮生残半世,苍生原在此道中。”
嗡的一声!
琴声戛然而止,柴问剑打了一个机灵,沧浪先生放下右脚,看着柴问剑,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孩子,剑下苍生,只在你一念之间,望你再三思量,苍生何辜。”
柴问剑明了,原来这个沧浪先生是怕他堕入魔道,危害苍生,特意来这里劝诫,希望自己是一个正道君子,而不是魔道小人。当下抱拳对沧浪先生说:“先生教诲,小子铭记在心。不过先生大可放心,小子本就无心红尘江湖,只因修行关乎家师性命,绝无半点危害苍生之意。而这云镇原本乃小子出生家乡,家乡安危,所以小子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希望查出云镇两派的本意,是否对云镇有所威胁。”
沧浪先生笑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有此心也是难为你了。只是浩剑门那边你大可安心,我那好友上官兄本就无意江湖争斗,反倒这些年对云镇也是颇费心思照应。至于柳封欣那个孩子,不过只是性子急躁些,好在为人善良,你也不要太为难他了。”
柴问剑轻笑两声又说:“既然先生亲自替柳兄出面美言,小子日后自然不会再难为他了。不过小子还有一个疑虑,望请先生指点一二。”
“但说无妨。”
“请问先生对瑶池宫怎么看待?”
沧浪先生哦了一声,摆正了身姿接着说:“这个瑶池宫可真是了不得啊。她们在江湖上也是很有名气啊。春风三笑可倾城,只可惜她们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准男子踏入,下有三岁孩童,上至八十岁的老头儿,总之只要是男人踏入啊,先把人废了,再问明缘由。可是她们在江湖上做的却又都是大善事,凶名在外,亦正亦邪啊。不过你大可放心,她们的宫主我也打过几次交道,只要不上她们的瑶池宫,她们不会对云镇做什么坏事。”
柴问剑点点头,想起来不久前的七圣女到此一心只为劝告活神仙不要再妖言惑众了,此时站在她们的角度想来,她们的所作所为到和沧浪先生说的一致。
沧浪先生拍了一下大腿,起身来说:“差不多了,我也不拦着你了,去做你该做的事吧。若是有缘,自会再见。”说着缓缓步入人群,成了那芸芸众生中的一人。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体内的铸剑师说。
柴问剑哦了一声,再想要寻找沧浪先生的背影时,却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此人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只是不知道他和师傅比起来谁更厉害?”
“以武入道者,破碎虚空,比道家的天劫没有一点逊色。此人离破碎虚空只有一步之遥,比你师傅自然是差了一线,但殊死拼搏,鹿死谁手也不好说。所以,以后不要小看那些习武的江湖人。”
柴问剑点头默许,再起身来,却不是去黄家,而是转身回白府去休息了。
这一刻他感触颇丰,沧浪先生无琴弹曲给了他很多感悟,他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慢慢消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