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出啥事了，她不答，却先冲李教授说：你老先坐一会儿，我和他去去就来。
她拉着他出了门，急火火地朝园子东南方向跑，一句话也不说。园子东南边是一个很深的崖窝子，下面长满了冰草、灌木丛等野生植物。在崖下的矮树丛中，阿铁正在围着一个赤着下身的女人转来转去，还龇着牙发出一种吓人的声音。快走到跟前时，小翠才认出了那个赤身女人，是自己的母亲，急忙羞红着脸转过了身子。汪老虎大喝一声：阿铁！
阿铁看了主人一眼，双眼红红的像要喷出火来似的。他也看清了，那个赤着下身的女人正是张寡妇。
他着实吓了一大跳，忙厉声吼：“阿铁，快滚开！”
阿铁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而后极不情愿地走开了。说着，他急忙一纵身跳下崖扯过一件衣服盖住了张寡妇。不对呀，这怎么是一件男人的衣服？
他顾不了这些，一边叫小翠快来帮助她妈穿裤子，一边掐张寡妇的人中。两个人忙活了半天，张寡妇才醒过来了。
这时，他才发现李烧也光着下身在十几米外的草丛里瑟瑟发抖。
汪老虎马上明白了是咋回事，鄙夷地瞪了李烧一眼后，把他的衣裤扔了过去。
他转身叫了一声小翠，咱们走！就大踏步走了，小翠也小跑着跟了过来。
阿铁，还不快走！他又气愤地喝了一声慢吞吞走路的阿铁，阿铁才颠儿颠儿地跑回果园。
汪老虎（画外音）：从这一天开始，阿铁不太听我的话了，我猜它大概是想同类了，想那个事儿了，它已经长大了。可是，别说在汪庄找不出它的异性同类，大概在全市也找不出来。怎么办？照这样下去，非出事不可，送又送不走，杀又杀不得，再说自己也舍不得它呀。正在我左右为难时，村上专门骟猪的堂哥来找我，请我安排小姨子在果园上班。我对他说了阿铁的事，堂哥一拍大腿说：就包在我身上！我眼睛一亮：有啥好办法？
30．果品公司（回忆）
骟了它！就把问题解决了。堂哥说。
让它当太监？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在部队里，我也做过这样的小手术，可那是小狼狗，这么大的老虎，它要疼起来咬人怎么办？汪老虎说。
这……堂哥也为难了。
先用酒灌醉它！聪明的小翠不知啥时候也来了，醉了，它就不知道疼了。
好办法！汪老虎说，可是咋灌呢？小翠说：我去买几斤牛肉来！
还是小翠点子多，把酒用针管注射到了一块块牛肉里。阿铁见这么多的牛肉，一时忘记了烦恼，狼吞虎咽，一口气把牛肉吃完了，两斤酒也下肚了，不大一会儿，它就醉过去了。
堂哥轻而易举地把阿铁给骟了。他给堂哥报酬，堂哥说：不要钱，只要老虎的两个卵子儿。
汪老虎提心吊胆陪了阿铁十多个小时，它才醒过来了。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吃他为它做的牛肉汤。吃着吃着，它感到了疼，就用舌头去舔伤口，可它的脖子又硬又短，怎么也够不上。他紧张得不得了，怕它翻脸不认人。可出乎意料的是，阿铁平静地卧下，又睡觉了。
31．果品公司（晚上）
陈干事津津有味地听着。
汪老虎：阿铁醒来后便拒绝吃东西，整整呼呼大睡了两天，我也陪了它两天。我有点担心，再绝食它就会饿死的。我就抱着它的头哭，老虎也哭。小翠把热好的牛肉汤端来了，放到了它的嘴边。
阿铁，吃了吧！我擦去了泪水，也帮阿铁擦去了泪。我说：男子汉，别这么没出息，快吃了吧！
阿铁悲哀地低吼了两声，就去喝汤，竟然三口五口把牛肉汤喝光了。我又让小翠去切牛肉，它也吃下去了，我这才把心放到了肚里。从此后，阿铁更离不开我了……
汪老虎看了看手表：哟，都两点钟了！
陈干事：那就睡觉吧。
汪老虎笑着斟满了啤酒：我不想睡，也睡不着，你就陪我到天亮吧。陈干事答应了：我也是一点睡意没有。
陈干事：李大德为什么叫“李烧”，是不是指作风问题？
汪老虎：是指作风问题。在农村，公公和儿媳妇有那种关系，叫“烧白头”，“李烧”和“烧白头”是一个意思。可是又不确切，因为他和儿媳妇是在嫁他儿子之前有过那个事。村民们在背后就叫他“李烧”。也有和他平辈的胆大者当面开玩笑叫他“李烧”，他也笑笑过去了，从来不生气……
汪老虎喝了口啤酒继续说：李烧四十多岁，他是汪庄村有。名的美男子。因为人长得俊气，再加上受苦不多，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说起他在汪庄村的名气来，那是人所共知的。十几年前刚改革开放时，他创办了汪庄村农工商公司，使村民人均收入由不足一百元上升到了一千多元。他在工作上很有一套办法，也正是这个原因，受到了上上下下的普遍赞赏。这是他的一个特点。他还有第二个特点：风流成性，贪酒好色。村上但凡有点姿色的女人，有相当一部分跟他有那种关系，余翠翠的妈张巧云便是其中的一个。而他的原配妻子“压塌炕”则成年累月睡冷炕，过忍气吞声的日子。至于他儿子，在知道了老子和自己妻子婚前的丑事后，当即拿起灶头劈柴的利斧朝他爹的脑袋砍去，幸亏他躲得快……儿子还借此要挟他花重金活动了个体面工作，在镇工商所上了班。
陈干事：你和小翠中间发生的事就让人费解了，你应该紧紧抓住小翠才对，她怎么变成李烧的新娘子了呢？
汪老虎说：我承包果园不久，就曾托人去向张寡妇提亲。张寡妇听完媒人的话，“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32．张寡妇家（回忆）
媒婆婆：我思谋着汪玉柱跟你家翠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怎么光笑不说话呢？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高妄想！张寡妇终于收住了笑，冒出了这么一句。
余大嫂，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玉柱那娃可是有出息的，在部队立过功受过奖，回来后承包果园，又肯吃苦又有见识，你怎么说配不上翠翠呢？
他呀，张寡妇点上一支烟，狠劲吸了一口，又从涂了口红的嘴里吐出个烟圈来，要是去镇上当干部，我说不定还答应这门亲事呢。避开肉夹子吃豆腐，不懂个好歹。现在可好，包上个破果园子，还贷那么多的款，让翠翠跟上他去喝西北风呀？
张寡妇絮絮叨叨了一阵子，见媒人无话可讲了，又说：你给汪家娃子捎上个话，就说翠翠已经有主了，让他趁早死了这个心。
33．果品公司（夜）
陈干事：这个坏女人，这么看不起人呀。
汪老虎：……
两个人又把啤酒杯子碰了一下。
34．张寡妇家（夜）
李烧李大德和张巧云在一床被子里睡觉。
李烧：你最好去汪玉柱那里一趟，去说说，只要他们别再胡闹，我就认了，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吧。
张寡妇转过了身子，给李烧留了个后脊背。她说：我不去！
李烧：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
李烧：那好，我就把你杀人的事……
张寡妇一下子翻起身来，用手捂住了李烧的嘴：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张寡妇忧伤的脸。
两颗清泪从张寡妇眼里流了出来……
35．李烧家（张寡妇回忆）
她和李烧正抱在一起在炕上滚，李烧婆姨“压塌炕”进来了：张寡妇！你个骚货！把自己男人害死了，还有脸活着，如今守不住了，又浪疯了来勾引别人的男人，你个死不要脸的骚狐狸！
张寡妇忙穿好了衣裳，下炕来和“压塌炕”对骂，“压塌炕”扑上去撕烂了张寡妇的嘴。李烧忙下炕拉开了她们。
36．张寡妇家里（张寡妇回忆，夜）
李烧要走，张寡妇一把拉住了他：别走，余老二那死鬼他到我妈家去了，不来。
李烧就上了炕，拉灭了灯，和张寡妇搂到了一起。余老二回来了，他悄悄儿弄开了庄门。
余老二的画外音：听人说这骚货有野汉子，我看，到底有没有。
余老二猛一下推开了门，拉开了电灯，见李烧在炕上睡着。他气急了，从厨房取把菜刀进来就砍。李烧年轻力壮，推开余老二就跑出门躲了起来。余老二见李烧跑了，他就用劲朝老婆头上砍去。因为急急慌慌，砍下去的是刀背，刀刃却正冲着他自己。
张巧云见一道白光冲自己脑袋飞来，吓得大叫一声，一把抓住丈夫的手用劲一推，把男人推了个四肢朝天，菜刀则不偏不斜，照头把余老二劈死了。
这一切都让李烧看了个一清二楚。他本该推门进屋上前抢救余老二的，可他来不及这么做了，他进门威吓她：好你个张巧云，杀人可要偿命的！吓得张巧云跪在地上求饶。
李烧见事已至此，就丢下一句：往后，你要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这件事给你说出去！
张巧云头磕得“咚咚”响：从现在开始，我就听你的，你……你让我走东，我绝不敢走西。我要是再跟别的男人来往，你就去告我……
好了，他拉她起来说，现在想办法吧。
张寡妇：……
37．张寡妇家门口
张寡妇的哭声传出。
村民们围了过来。
李烧大踏步走了过来：怎么了？
村民们说：哟，李老板来了……快叫门。
李烧敲不开门，就让一个小子翻墙进去开了庄门。
草房里，张寡妇男人余老二死在铡刀旁，张寡妇跪倒在那里哭天号地。
人们问了半大天，张寡妇说：早上起来铡草，他心脏病发了，刀没放下来就跪倒了……刀下来就……
李烧说：来！大家帮个忙，把人抬出去……
大家就忙活起来……
38．李烧家里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到了李烧家，“压塌炕”正围着被子靠着挂着花布炕围的墙缝衣裳。
哟哟哟！李家嫂子，你是给儿子缝衣裳还是给孙子缝衣裳呢？
你……你个臊母狗！给我滚出去！“压塌炕”一见她火儿便冒上来，气得拿衣服的手抖了起来。
张寡妇却满不在乎，故意气她，一扭屁股贵客般坐在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点根烟抽着，不慌不忙，慢声细语地说：有本事管住你的男人，有本事你倒着活，变成十八岁的漂亮小丫头呀。我比你漂亮，他才要上我的炕，上我的身，就是不上你的炕，不上你的身。你生气吗？吃醋吗？那就气死你，醋死你！
“压塌炕”立刻就气晕过去了。张寡妇怕李烧回来，便脚底板抹油，悄悄溜走了。
39．李烧家里（回忆，夜）
晚上，“压塌炕”气得睡不着觉，就哭着骂李烧：你这个没良心的，到处拈花惹草，让那个婊子货到家里来欺负我……你摸摸心口想一想，我为你李家当牛做马一辈子，你也丢掉四十奔五十的人了，你给我指条路吧！
李烧白天也因处理一件事生了一肚子气，本想回家好好睡个觉，见婆姨絮絮叨叨个不停，就火：你再叨叨，我出去睡！
“压塌炕”哭得更响了：你去，你去呀，找那个妖精去，我不想活了……
李烧一赌气真的出了门。“压塌炕”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伤心，就喝下了半瓶“敌敌畏”。
40．李烧家里（回忆，早）
儿媳妇来打扫屋子，才发现婆婆死了，她吓得哭喊起来。
李烧听到哭声进来了，他懊悔得直跺脚，他摸摸老婆的胸口，早已冰凉凉的了，就一下子瘫倒了。他想自己昨晚也太过分了，不该赌气出去，她正在气头上怎么能让她气上加气呢！想到这里，他流下了后悔的眼泪。
41．果品公司（夜）
陈干事：小翠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汪玉柱：第一，她和李烧那头有一张结婚证，还没有了结。第二，我不愿意在没有举行仪式前和她睡在一起。
我想，她就是为这些事儿心烦吧……陈干事，我们睡吧。
陈干事：睡吧。
42．果品公司（晨）
陈干事睡醒了，他听到了小翠收拾屋子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很轻。他轻轻地翻了个身，才发现汪老虎不知啥时候已经起床走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炕也扫得干干净净了。从粉红色窗帘边缘透进来的太阳光，斜照在喷塑的墙壁上。屋内的一切都显得雅致、大方、整洁、漂亮。
他的画外音：这是多么勤劳的一对啊！
陈干事被一声低沉的吼声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拉开窗帘朝外一看，原来是阿铁驮着汪老虎威风凛凛地蹿出果林，来到了门前。
陈干事（画外音）：这情景真让人激动得不得了。当年武松在景阳岗打死老虎，在阳谷县城里游街时显得那么威风，今天的汪玉柱骑着活老虎巡视果林，他比武松不知要威风多少倍呢！
小翠把早已熨好的西服递给了陈干事，陈干事说声谢谢就接过衣服穿在了身上。她说：这阿铁只认他一个人，别人喂它无论好赖的东西，它闻都不闻一下，旁人连摸它一下都不可以。上次县上来人摸了它一下，它腰一弓，两只前爪长长地伸出去，都插进地里去了，还龇牙咧嘴，吓得那人出了一身汗。我喂它时，故意蹭它一下，它虽不吓我，身子刷的一转就躲到一边去了。
汪老虎走进来说：镇公安分局的人来了，要找小翠了解情况。陈干事就劳你陪陪他们吧，吃完早饭，干活的人们就来了，我得去照看一下。陈干事说：没有问题。
43．果品公司
镇公安分局的陈副局长和小刘、小于和陈干事客套了几句就进入了正题。小翠按陈副局长的意思，谈起了她那段辛酸、屈辱的经历。
余翠翠：我妈反对我和玉柱哥的婚事，开始我认为是妈对他的事业不理解，怕女儿跟了他冒风险，我没有和妈争辩，我想等他挣上钱，让妈看到果园的发展前景时再说服妈。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想错了，果园景况好了，钱也挣了，我妈反倒越来越反对我俩的婚事。我就认为妈简直是毫无道理，就越来越不愿意见我妈了。
于是，我就住在村上好姐妹的家里。我妈说：你哪天想妈了，想家了你就来，我也不反对，可有一点，不能误了田里的活。
那天天气很热，我指挥着姐妹们摘果园里的果子。我妈带话来了，说让我快回家去。我想，几天了没回去，就回去一趟吧。
44．张寡妇家里（闪回）
小翠回到家里，吃了一惊，院子里停着一辆崭新的木兰摩托，家里的黑白电视机换成了29英寸的大彩电，还外加了一台VCD影碟机和一套音响。
妈！这哪来的？她问。
张寡妇放了一部VCD碟，那按键装碟的熟练程度使她吃惊。她想起那次和汪老虎在唐镇长家里，看见过镇长放VCD的动作比她差远了。她立刻就猜出这是谁教妈的了，却又故意问：妈，买这么多东西，哪来的钱？
傻丫头！妈在她脑门上点了一指头说，妈给你找了一门亲，这是人家送的彩礼。
妈！小翠脸色变白了，反抗道，我不去，除了汪玉柱，我宁可死，也不嫁别人！
小翠见妈还是悠然自得地抽烟，一句话也不说，就着急了：妈！她过去抱住妈的胳膊，妈，我都二十四的人了，你就让我做一回主吧！这些东西退给人家，我让汪玉柱给你买。
张寡妇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小翠就声泪俱下向她求情。
张寡妇装出一副被女儿说动了心的样子，拉起女儿的手说：小翠呀，妈真是把你惯坏了，先去吃饭吧，妈把饭早已做好了。
你不答应我就不吃饭！
你这个死丫头，妈答应你还不行吗。
她哄走了小翠，就偷偷地冷笑了一声。她把早已准备好的一杯药茶，放进了一块冰糖，手拿一根筷子等着小翠吃完饭回来。
她的画外音：小翠最爱喝糖茶了，小翠看到肯定会抢着喝的。
小翠吃完饭后高兴地来了，她见妈正在用筷子搅着冰糖茶，就急火火地端起杯子，一边说着“谢谢妈”，一边咕咚咕咚把药茶喝进了肚。
张寡妇在屋外转了一圈回来，见小翠已经昏迷过去了，张寡妇就大声咳了几声。一直躲在隔壁房里的李烧蹑脚进来了：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说完就急不可耐地要抱小翠。
慢着！张寡妇过来扯住了李烧的耳朵，往后，可不许你有了年轻的就忘了老的，你要敢慢待老娘，小心你的耳朵根子！
李烧立刻紧紧抱住张寡妇用力亲了几口：不敢！不敢！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小翠进了隔壁房间……
小翠一觉醒来，见灯还亮着，又感到一只大手在她的胸脯上乱抓着，不由吃了一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