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将卓仪的故事顺利讲下去,我们在这里将视觉转换一下,再谈谈与之有关的另外的一些人和事。是该说说杜飞了,一个卓仪的生命绕不过去的人物。
杜飞大学时读的是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在一个内地城市的机关工作,由于干得不痛快而思变,便做了南飞的鸟儿。
刚来深圳的那段时间,为了找工作,杜飞像无头的苍蝇,除了在人才市场到处乱窜,就是用笔将报纸上的求职广告圈来画去。他去工厂干过,但结果不是他被老板炒掉,就是他将老板炒掉。
在这种炒来炒去的过程中,杜飞过着一种漂泊不定的生活,家就是背在背上的家,几件简单的行装,随他搬来搬去,甚至曾一个月搬了三次家。
一天晚上加班回来,杜飞太累了,就发起了牢骚:“他妈的!这活还真不是人干的。”他的下铺只有一个人,就是小钟。小钟听了他的牢骚却没有出声,他正在给家乡的小情人写情书呢。
接着,杜飞便唱起了以前经常唱的《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他真的很怀念大学时代的快乐时光,没有现在这么现实的忧虑。
这时,下铺的小钟可能已经写完了情书,听了他的歌就骂他:“他妈的杜飞!你们知识分子就是好逸恶劳,干活不累还叫干活吗?”
杜飞停止歌唱,仰头将离他两尺高的屋顶上的花纹研究了好久,他睡上铺,经常这样望着白白的天花板发愣。
杜飞说:“我只是发觉现在的生活方式不适合我罢了。”他问小钟,“你没看见我看一个通宵的书也不累吗?”
小钟笑了,说:“那算什么干活呀,还不是一件消闲的活儿。”
杜飞说:“我写了一个通宵呢?”
小钟还是不放过他,说:“我写情书也不累嘛,可这真不叫干活,其实你写东西还不是盼着有一天能够坐上有空调的办公室。”
杜飞听了许久没说话,他越发觉得形式对他的重要,心里就憋得越慌。
小钟在下面用脚踢了踢杜飞的床板,得意地笑着说:“让我说对了吧?”
杜飞也笑了说:“靠!小钟你简直就是我的指路人。”
第二天杜飞就辞职了,这个决定是在半醒半寐中做出的。小钟帮他将行李扔上车时,还得意地说:“妈的!我没说错吧,你这家伙就是好逸恶劳。”
杜飞在关上车门前对小钟说:“妈的!小钟,你真是我的指路人。”车子启动时,杜飞看见小钟有点怅然地冲他挥手。
后来杜飞应聘到了一家杂志社,说是干编辑,其实就是不断给那些想出名的或是潜在的想出名的人士打电话,游说他们,让他们的名字登上他们编辑的《精英》杂志。当然,这要付出一定的费用,因为他们的杂志是自负盈亏的,而所谓的名人或精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那些希望成为名人或精英的人,就像特务一样潜伏在某处,和杜飞做着间谍游戏。杜飞每天要做的工作,就是去寻找他们。但杜飞刚来深圳,并不认识什么名人。
当然,像小钟这样的工友他认识几个,但没有什么深交,而且据他所知,虽然他们对成为名人也感兴趣,但如果要付出一叠沾满汗水的钞票才能成事,他们就没有什么兴趣了。所以小钟他们不是他的目标。
杜飞就像猎犬一样四处搜寻猎物,打出去的第一个电话是给古小男的。其实杜飞并不认识古小男,杜飞给他打电话的原因是他看到了一篇报道。那天杜飞正在为第一个目标伤脑筋,他差不多要丧失信心了,就拿了一份报纸翻到了求职版。
每当手上的工作快干不下去时,他就要弄一份报纸翻到求职广告版。看着那些高薪聘请的广告,他心里就会好受些,他总安慰自己天无绝人之路,有许多工作正等着自己去应聘呢,日子会好起来的。
那天杜飞又犯这毛病了,但一篇有关警察破案的报道首先吸引了他的注意。杜飞想还是来点刺激吧,于是便看了起来,心想过一会儿再看求职版也不迟。
那篇报道中有古小男警察的简介。他发现那小子竟然是自己的校友,突然产生了一线希望。
杜飞仔细地看完了报道,再查电话簿找到了古小男单位的电话。然后一本正经地给他打电话,杜飞说,他们杂志社认为,以古小男的成就,他足可以成为这个时代的楷模。说了一番恭维话后,杜飞说想采访他。
杜飞本来以为古小男会拒绝,可没想到这是个急于成名的家伙竟然爽快地答应了他的采访要求,还主动说请他喝咖啡。
他们在约好的地点见面,那是一家不错的咖啡馆。
杜飞一坐下来就对古小男说:“我是你的师兄或师弟,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你是最有可能接受我采访的对象。”
古小男很严肃地看着他,看得目不转睛,看得杜飞心里发毛。
过了一会儿,古小男说话了,他说要是他不逮捕杜飞的话,肯定会有更多的人会成为受害者,然后问杜飞他应该怎么做。
杜飞一听呆住了,他想,真他妈的倒霉,开门就碰上一个鬼。他无言以对,正在心慌意乱地想法开溜,没想到古小男这家伙突然咧开嘴巴笑了,说:“这种活不适合你,我的师兄。”
杜飞这下怔住了,很久不知道怎样答他,也不知道古小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时的情景,至今他们还记忆犹新,常拿来说笑。
当然后来他们成了好朋友,其中的原因谁也说不上,都说对对方有种亲切感。古小男告诉了杜飞许多他那条线上的故事,而经过杜飞的文字编织,这些故事变成了一张张充满诱惑的网,网住了许多读者的目光。
当然,杜飞的名字也就在各家报纸杂志上乱飞了,收入也是水涨船高。接着杜飞还在古小男的介绍下,进了一家正规的杂志社做兼职,本来有机会转正的,但他不想有太多的压力,便做了一位自由撰稿人。
杜飞的生活开始慢慢地好了起来,不久还搬到了环境不错的一个小区——新亚花园。
杜飞搬到新亚花园后,开始走好运了,许多事情顺了,他终于可以喘口气,三餐不再是眼中唯一的东西,他开始关注身边的其他事物。他可以给家里打打电话了,或者坐在灯光下写一封一封的家书。
当然,他尤其会特别关注身边出现的异性,斜对门的邻居就是在这时走进杜飞的视线的。每一个男人都会有这样的经验:寂寞的时候,对异性的出现尤其敏感,而且你也会盼望在自己单调的生活里,会有一个让你心仪的异性突然出现。
说实话,初次看见她,杜飞真有种惊艳的感觉。他搬到新亚花园很久,才留意到住在他斜对门的一个女人。
每次她总是匆匆走过,一米八左右的身高,标准的模特儿身材,但要比模特儿丰满性感。她一头大波浪卷曲的长发,鹰钩鼻,走路目不斜视,而且大多时候都戴着墨镜。这身装扮很适合她,这使她的神情显得冷傲而内敛。
杜飞想,也许她就是一个模特儿呢。
6月的一个星期六上午,杜飞发觉她竟然就住在斜对面。
这天早上,古小男早早就被传呼机吵醒了。他是个刑警,传呼机24小时都开着。杜飞曾经对他说:“你可以将它关了,就说是电池没电了。”但古小男不干,他是个敬业的警察,他喜欢这份工作,虽然累些苦些,但这工作很适合他的性格,行侠仗义,很刺激。
昨晚古小男来杜飞这里聊天,太晚了就睡这了,之前他出差了半个月时间,所以想聊个痛快。古小男说这半个月累死了,也寂寞死了,同事之间聊的都是与案件有关的事情,他觉得好像被这世界抛弃了一样。
所以他一回来就直奔这里找杜飞聊天,他想重新进入平凡的生活。而杜飞呢,也正好可以分享他紧张刺激的生活的余味。比如昨晚,古小男就讲了他这次追捕一桩杀人案疑犯的故事。那疑犯为了赖掉赌桌上的一块钱赌债,竟然将对方杀死,然后逃亡。
古小男所在的刑警队接手这个案子后,考虑到疑犯带在身上的钱不多,有可能会找本地的老乡借,但找过与疑犯有关系的本地人,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后来干脆就到他的家乡蹲伏,结果在田里找到了疑犯,当时他正在田里干活。
当他们在当地便衣刑警的带领下,出现在疑犯面前时,他还以为是乡下的干部来检查工作呢。
古小男说他们来自深圳时,疑犯顿时就呆在了田里,手上的镰刀滑落到地上。古小男说他们铐住他的手时,他连反抗的意识也没有,就跟傻了一样,瘫在地上。
古小男说真不明白杀人时,他怎么那么凶狠,捅了受害者十几刀。古小男还说中国的疑犯犯案后,一般都会躲回家乡,所以还是比较容易抓到。也许中国人都有叶落归根的情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