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张遵压阵的诸葛尚见此情形,也不甘寂寞,纵马冲出了本阵,拦住了师纂,与之厮杀。诸葛尚年轻气盛,又是初次上阵,立功心切,斗志高昂,意欲尽快把师纂刺于马下,以显示一下他的本领。因而,他飞快地舞动着手中的那杆长枪,一下紧似一下,一枪重于一枪,接连不断地刺向师纂。师纂虽然是员戎马半生的战将,但却把诸葛尚这个不畏虎的初生牛犊奈何不得。
就在诸葛尚与师纂相持不下时,邓忠已经招架不住张遵的那杆蛇矛了,只好虚晃一枪,逃回本阵。师纂见邓忠已经败下阵去,无心再战,也一拨战马,逃了出去。张遵和诸葛尚带领着兵马,乘胜掩杀过去,一阵子乱杀乱砍,斩杀了五六百名魏兵。张遵和诸葛尚还想继续追杀下去,忽听得鹿头山上已经鸣金,只得收住兵马,返回营寨……
邓忠和师纂收拢起残兵败将,回到营寨,去见邓艾。邓艾见他们大败而回,不由得勃然大怒,厉声喝问道:“我令汝二人前去讨战,为何狼狈而返?”
邓忠低下脑袋,红着脸说:“张遵武艺高强,力大无比,末将实在难以抵敌……”
师纂羞惭地回答:“那员小将枪法精湛,身手不凡,末将一时胜其不得……”
“强词夺理,一派胡言!”邓艾怒视着邓忠和师纂,高声说,“邓忠、师纂畏敌怯阵,作战不力,毁我军威。来人,速将此二人推出大帐,斩首示众!”
亲兵虽心中不情愿,但却不敢违抗邓艾之令,只好反扭住邓忠和师纂的双臂,把他们推出了大帐。
牵弘、王颀和杨欣等人见此而色变,慌忙跪倒在邓艾的面前,苦苦哀求着邓艾:
“张遵乃张飞之孙,确实骁勇异常。在涪城时,我等四人围而攻之,尚且战他不下,今日邓忠一人与他单打独斗,岂能抵敌,安能不败……”
“邓忠自离开阴平以来,疲于奔命,从未得到过好好歇息,已是精疲力竭,岂可与以逸待劳之张遵为敌……”
“邓忠、师纂乃我军两员战将,来日与蜀军进行决战之时,少他二人不得……”
其实,牵弘、王颀和杨欣等人哪里晓得:邓艾大发雷霆,要斩邓忠、师纂,并不是出于真心,而不过是要杀鸡给猴看,故意做做样子,以激励全军将士在来日与蜀军进行决战时奋勇杀敌!邓艾认为,今日的这场战斗,从表面上看是张遵和诸葛尚胜了邓忠和师纂,但从实质上看,真正取胜的是他,而遭败的却是诸葛瞻!自从他发现了诸葛瞻在用兵上的失误后,心里已经踏实多了。现在最令他担忧的就是诸葛瞻紧闭寨门,据山而守。如果真是这样,他就要付出较大的代价,多损耗三五千兵马,方可消灭这支蜀军兵马。他最希望的就是诸葛瞻下山与他进行交战,使他既能消灭这支蜀军兵马。又可减少自己的损失,为下一步攻取成都多保存些实力……他今天派遣邓忠、师纂到鹿头山下讨战的目的,只是试探。只要诸葛瞻派遣兵将下山应战,无论是胜是败,真正的赢家都是他,而输家却是诸葛瞻!从这种意义上说,虽然邓忠、师纂大败而归,并损失了五六百兵马,但这却为来日的大胜奠定了基础……
鉴于这种原因,邓艾岂能当真杀了邓忠和师纂!如今众将又在为邓忠和师纂求情,邓艾便见好就收,适可而止,下令把邓忠、师纂推回大帐,仍旧装出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声色俱厉地说:“看在众将面上,我暂且饶汝二人一死;来日再战之时,如再畏敌怯阵,不能取胜,定斩不饶!”
“多谢征西将军不斩之恩!”邓忠、师纂发誓般地说,“来日再战时,末将定拼死而战,将功折罪!”
邓艾神情严肃地扫视了一遍众将,冷峻地说:“汝等各回本部,整顿兵马,严加戒备,以防蜀军夜间下山劫我营寨。明日辰时,再来听令!”
众将退出大帐以后,邓艾静坐了一会,然后大声吩咐亲兵:“取笔墨纸砚来!”
张遵和诸葛尚胜利返回营寨,安顿好兵马,喜气洋洋地来到中军大帐。虽然张遵没能按他的本意活捉邓忠、刺死师纂,但也总算出了一下几天来一直憋在心中的那股子恶气,挽回了一点在涪城时丢失的面子,心中觉得舒畅了许多,声音洪亮地说道:“末将奉卫将军之命,下山迎战魏军,现已把魏军杀败,特来交令!”
“张将军辛苦矣!”诸葛瞻满面笑容地瞧着威风凛凛的张遵,心中甜丝丝的。
今天的这一仗,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仗,也算不上什么大胜,但是对于诸葛瞻来说,其意义却是非同小可,远远超过了胜利的本身:这不仅是他领兵出征以来的第一个胜仗,也是他有生以来所打的第一个胜仗!这胜仗就像一缕曙光,给他以很大的鼓舞,使他从中想到即将出现的满天朝霞;又仿佛是一粒火种,点燃了他胸中的热情之火、希望之火,使他对这场战争的前途充满了胜利的信心!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将会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一个永不磨灭的印象!
此时的诸葛瞻,好似一位初次出猎的新手打到了一只野兔,尽管所获并不是很大,但却使他对自己打猎的本领产生出一种自信,并由猎取到野兔想到猎取虎豹熊狮!他喜形于色地打量着张遵,抑制不住内心激动,赞叹地说:“真是虎生虎,豹生豹,张将军果然勇猛无比,犹如张飞老将军再现!”
“卫将军过奖矣!”张遵经诸葛瞻这一赞扬,心中不免有点暗自得意,但却故作谦逊地说,“末将今日之胜,一靠卫将军大力提携,使末将有用武之地;二赖小将军奋力相助,使末将无后顾之忧。以末将之见,小将军虽然年少,然而却身手不凡,犹如当年之赵云老将军,前途不可限量!”
诸葛尚初次上阵,就打败了一员久经沙场的战将,心中已有些沾沾自喜,又经张遵这一赞扬,便有点飘飘然了,口气挺大地说:“父亲若再迟些鸣金收兵,张将军与孩儿定会把那些魏军将士赶尽杀绝!”
诸葛尚的话又勾起了张遵那桩还没有完全了结的心事,深感遗憾地瞅着诸葛瞻,惋惜地说:“末将与小将军颇有同感,卫将军若晚些鸣金收兵……”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黄崇插言道:“是我怕诡计多端之邓艾设下伏兵,故而劝说卫将军鸣金收兵。”
立功心切的张遵闻听此言,大为不满地瞥了黄崇一眼,不悦地说:“山下平坦开阔,无沟无坎,邓艾在何处埋伏兵马?”
“山下虽平坦开阔,但却是竹林处处,埋伏上两三千兵马有何难哉!”黄崇据理而争,“邓艾老谋深算,善设伏兵,连大将军亦曾多次中其埋伏,损兵折将。张将军应当痛定思痛,切莫忘记了前车之鉴!”
张遵虽然武艺出众,但却口拙舌笨,不善言辩,只是忿忿地瞪着黄崇,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黄参军也是一片好心,张将军不必为此而抱憾。”诸葛瞻瞧瞧黄崇,又瞅瞅张遵,和颜悦色地劝解着他二人,“大战在即,我等应当齐心协力,共同对敌。今日一战,只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来日决战之时,张将军定可大显身手,报仇雪耻,重振张氏之雄风!”
诸葛瞻这么一说,黄崇与张遵都不敢再说什么了,互相对视了一眼,缄口不语。中军大帐里暂时沉默了下来。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诸葛尚趁机说道:“父亲,据孩儿观察,魏军之军帐甚为缺少,许多兵马只好借助竹林躲避风寒。以孩儿之见,我军可在今夜冲下山去,劫夺魏军之营寨。”
“小将军所言甚是!”张遵白日里没有冲杀过瘾,晚上还想再继续冲杀,以了结自己的那桩心事,就又一次主动地向诸葛瞻请战,“末将愿率领兵马下山,去劫魏军营寨!”
还没等到诸葛瞻表态,黄崇忍不住又劝阻道:“卫将军,邓艾乃久经沙场之老将,岂能不防我军下山劫其营寨?末将以为,我军若贸然下山劫寨,只怕是进易出难,反被魏军狠狠咬上一口,得不偿失!”
“黄参军言之有理。”一向沉默寡言的李球终于还是说话了,“据末将观之,魏军各营寨错落有致,相互呼应,若一处遭到袭击,四方皆可救援。我军切不可冒险轻出,以免陷入重围,无法脱身!”
“似两位参军如此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我军还何以为战?”张遵不服气地说。
“我军只要守住绵竹,挡住魏军之去路,要不多久,或许就可不战而胜!”黄崇自信地说。
“不战而胜?”张遵连连摇头,冷笑着说,“黄参军莫非在白日做梦!”
黄崇瞟了瞟张遵,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对诸葛瞻说:“卫将军,以末将之见,我军不仅不应下山去劫寨,而且还应严防魏军前来抢夺我军之粮草!”
诸葛瞻一怔,自言自语地说:“黄参军之意是……”
黄崇一脸忧虑地说:“魏军粮草匮乏,必定要想方设法补充粮草;而我军粮草全囤积在绵竹城中,且只有一千兵士守护。假如邓艾探知此事,在夜间派兵前去偷袭绵竹城,只怕我军粮草难保!”
“黄参军所虑甚是!”李球再次说道,“若我军粮草有失,还何以阻截魏军?请卫将军立即给绵竹城增派兵将,以确保我军囤积在城中之粮草万无一失!”
经黄崇和李球的反复提醒与忠告,诸葛瞻已经意识到了绵竹城的重要。他沉思了片刻,吞吞吐吐地说:“黄参军,我倒是有一法,可保绵竹城和鹿头山均安然无恙。不知黄参军是否愿意。”
诸葛瞻一改平常说话时充满自信的语气,使黄崇大为不解,忙恭敬地说:“卫将军有何吩咐,尽管直说,末将遵命便是。”
“方才二位参军之言,甚为有理。绵竹城内囤积着我军粮草,万一发生不测,我军将难以为继。为此,我欲增派一千兵士和一位智勇之将,前去守护绵竹城……”诸葛瞻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停顿了瞬间,才接着说,“我反复思虑,此守将非黄参军莫属。只有黄参军镇守绵竹城,我军囤积在城中之粮草方可万无一失,我才可无后顾之忧。”
黄崇迟疑了一下,不热不冷地说:“末将遵令。”
“事不宜迟。现在已近酉时,黄参军即刻去点齐一千兵士,在天黑之前渡过绵水,进驻绵竹城,以防魏军今夜前去偷袭!”诸葛瞻认真地说。
黄崇向诸葛瞻拱手施礼,转身离去。但是。走出数步以后,他又返回到诸葛瞻面前,严肃地说:“末将去矣。请卫将军好自为之,凡事要三思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