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之中夹杂着淡淡的酒香,令傅茗渊的耳朵一下子红了,痒痒的,一时竟感到有些发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依旧被他压着无法动弹,脸色涨红,连呼吸也有几分急促:“……什、什么宝宝?!”
夏笙寒垂眸凝视着她,撩起她的一缕发丝,露出天真明快的笑容:“我的宝宝。”
“……。”
傅茗渊睁大眼睛瞪着他,愣了好一会儿不知该如何作答,与他靠得如此之近,目光极为不自在:“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我知道啊。”他冲她微微一笑,“你不是要送我礼物么,我要一个宝宝,跟我姓。”
“……。”她深吸了一口气,扶着额头道,“——我哪里来的宝宝啊!到大街上给你抢一个来么?!”
“不要。”夏笙寒蹙了蹙眉表示不满,“我可以勉为其难让他长得像你,但是——身高得像我。”
“……。”傅茗渊闻言,连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又是脸红又是气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拱起腿将他踹开,“你……脑子有毛病!谁要送你个宝宝,你当变戏法么?!”
她的手仍旧紧紧拽着毯子,依然沉浸在方才的错乱之中,知晓他说这话时大约带着半分真意,更加不知所措起来,“……早、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夏笙寒抬头望了望天,平静道:“都这个时辰了,状元府的诗会早就结束了,定襄侯应该已经回家去了。”
心知他是故意提醒,傅茗渊低低“哼”了一声,跌跌撞撞地便要出门。夏笙寒在她身后道:“矮子,礼物的事……。”
“——礼物你个大头鬼!”
自打从王府归来,傅茗渊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云沐以为她是身体不适才会推辞了诗会的邀请,遂前来看看她,关切道:“你……身体还好罢?”
她还记得上回在秣陵时,云沐曾以为她身患什么顽疾,还特地给她取了药来。傅茗渊连忙摇头,扯着嘴角笑道:“不,我身体好的很,就是昨晚有些累了,不大想出门罢了。”
云沐闻言,神色复杂地望了望她,“可是……有人看见你昨晚去了慧王府。”
傅茗渊一个怔忪,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故作镇定道:“呃……那是因为连城公主拜托我送一个东西去,所以……。”
她说到一半,连自己都觉得这话听起来太假。倘若光是为了送东西,她完全可以派个书童去;没想到云沐竟会对此有所留意,她只好闷着头不说话。
令她惊讶的是,他似乎没有追问的意思,只是抿抿唇道:“而今朝中并不安定,湘王近来似乎也有所动作,你……最好还是不要同慧王走得太近。”
傅茗渊一愣,顷刻抬头望他,顿了片刻,郑重地摇头道:“云大人,你若是因为顾及我的身份才前来提醒,那大可不必。我自知朝中之事,也会多加小心,只望……你莫要因此而看轻我。”
“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才来提醒你的。”云沐即刻摇手,“我不过是希望……你能平安。”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令傅茗渊讶然片刻,在她出声回答之前,云沐便已离开了博书斋,似乎欲言又止。
她觉得有几分古怪,却又说不上来,遂也没有在意此事。又过了几日,发生了一件令她哭笑不得的事。
当天韵太妃虽说交给她考虑,但知道自己时日不多,遂将那个小宫女送来了博书斋,目的是与殷哲培养感情。
这小宫女是个孤儿,名唤“雅馨”,长得清秀水灵,活脱脱一个小家碧玉,人也很纯朴老实。韵太妃虽然年事已高,但年轻时必定在深宫之中斗了多年,聪慧机灵的丫头反而令她不感兴趣,是以雅馨才会如此得宠。
那天殷哲似乎被夏笙寒叫走了,又逢景帝出行,傅茗渊只好带着阿尘与雅馨陪他上街。不料景帝在外与人发生了口角,焦急之时喊了声“护驾”。她本是决定前去解决争端,哪知雅馨闻声当场奔了上去,三下五除二把那与景帝争执的人给放倒了,小脸依旧红扑扑的,扭头问:“陛下,没事吧?”
不止是景帝,连傅茗渊都惊呆了。
一问才知,雅馨曾是一个将军的女儿,只是父亲死后家道中落,辗转到了韵太妃身边,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在殷哲回来之前,景帝便差人将雅馨送了回去。傅茗渊本是觉得没见到人,不好与韵太妃交代,可见他不知为何如此坚持,遂又作了罢。
当晚,小公主听说了这个消息,又跑来了博书斋。傅茗渊本以为她会无理取闹,谁知她只是同姑姑一起坐着,眼睛一眨一眨,撅着嘴不说话。
“你……磨刀了?”
小公主摇了摇头。
“那你……买了鞭炮?”
小公主依然摇头,眼神里露出几分疑惑。
太好了……果然没有听夏笙寒的话。
正当她甚是宽慰之时,殷哲从外面回来了。小公主以为他是陪同雅馨出去玩了,眼睛不知为何有些发红,走过去问:“臭小子,你去哪里了?”
殷哲微微一愣,道:“王爷让我……帮忙准备一些东西。”
小公主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是什么,只是嗅着鼻子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来了。八皇叔说过,君子要有成人之美……。”
殷哲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她,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转头向傅茗渊和连城公主求救,可二人也只是摊开手,示意他自己解决。
毕竟是一国公主,信阳公主就算再不高兴也只是委屈地撅着嘴罢了。殷哲叹了口气,心知躲不过去了,遂道:“殷家军如今还在云州,我的愿望是成为父亲和大哥那样的将军。或许未来会和公主殿下相隔甚远,有些事也不是儿戏。”
他素来是个老实孩子,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小公主点了点头,盯着他道:“那你喜欢那个小宫女么?”
“我还没有见过她。”
小公主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咕哝道:“小皇叔说了,心上人的心上人,就是用来捏死的……。”
“王爷他到底教了你什么啊……。”殷哲苦笑着叹气,“你要捏死你自己么?”
小公主闻言忽而一愣,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旁的侍女见她许久没有反应,即刻跑了过去,惊然大叫道:“——不好了,公主流鼻血了!”
傅茗渊摇头笑笑,忽而想起与韵太妃约定的日子临近了,或许能通过她询问到殷家军当年的过往。韵太妃在宫中多年,就算没有亲眼见到,对大多数的事也应当有所耳闻。然而在那日到来之前,噩耗突如其来。
韵太妃在寝宫之中猝然病逝了。
这样的结果是她不曾料到的,她记得先前曾听到过,韵太妃的病情虽然有所恶化,但至少还能再活三个月。短短十日之内忽然逝世,又恰好是在与她约定的节骨眼上,难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据雅馨所言,韵太妃当日觉得头疼,遂早早地睡了,哪知这一觉睡下去,竟再也没有醒来过。
小宫女们纷纷哭哭啼啼,太医们也完全摸不着头脑,一连数日都没有调查出死因,但一同表示这件事有蹊跷。
尽管朝中的官员虽然都不怎么提,但此事无疑是造成了恐慌。傅茗渊莫名感到时间重合得太过巧妙,可又无法接触到韵太妃的遗体,只好从景帝身上下手。
因景帝对当年殷家军的事也抱有疑惑,当场便同意了,扬手道:“噢,让小皇叔带你去吧。”
“……。”傅茗渊惊了,“换个人行么?!”
景帝反问道:“不是你教给朕要随遇而安的么?”
“……。”好,你行。
她没了办法,只好在下葬之前同夏笙寒一起去看看韵太妃,对外称是太妃当年对慧王很是照顾,因此想在最后送她一程。
百官纷纷表示很感动:一个疯子居然这么懂事,不容易啊。
韵太妃的遗体暂时置于寝宫之中,屋外有四五个侍卫把守。傅茗渊壮着胆子进去,但到底有些害怕,步伐越行越缓,不多时便走在了夏笙寒的后面。
“矮子,你怕?”他转头笑道。
“没有。”她棱了他一眼,“我只是在想,太妃娘娘去世之前,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夏笙寒定神指了指屋内:“进去就知道了。”
屋中的摆设并无不寻常之处,即是说韵太妃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傅茗渊心中的违和之感更加强烈,瞧见随行严吉闭上双眼在遗体之前念着什么,而后揭开那一层白布细细观察。
过了片刻,注意到对方神色有些异样,她立即询问道:“严公公,看出哪里不对了么?”
严吉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这症状虽然看起来是普通的病逝,但却像极了苗疆的蛊毒,只是……老奴也不能断言。”
她闻言一惊,托着下巴沉思道:“连太医都没有看出来,你是如何知晓的?”
“这个……因为当年乔将军曾中过同样的蛊毒,所以老奴才对此有所研究。”严吉将白布重新盖上,肃穆道,“若是与苗疆有所牵扯,那决不能对外声张。”
傅茗渊表示认同,遂只字未提,只是与太医一道认为这是个不解之谜。景帝将出殡的日子定在了一个月之后,可就在韵太妃尸骨未寒之时,另一件大事火速传入京中。
“启禀陛下,豫王扬言韵太妃的死是宫内之人所为,前日在通州举兵谋反,宣称要为唐王一家报仇。”
傅茗渊与景帝同是一惊。
竟然……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