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怎么也没有办法入睡的莫言干脆爬了起来,走到庭院中间,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那轮满月,毕竟是入了冬,冬天的夜晚泛着丝丝凉意,莫言不由地伸手拉了拉身上的中衣。思绪随着夜晚的寂静飘远了,不知道院长的病好点了没,也不知道那些小鬼头有没有乖乖听话呢?今年中秋看不到她,他们会不会失落?原本以为自己孑然一身那个地方再也没有值得自己牵挂的了,原来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是自己都没有放下的,想着想着嘴角扬起了一丝苦笑。
“这么晚还没睡,是不是在担心明天的事?”伴随着低沉好听的男声而来的还有肩头的温暖,莫言低头看着那件月白色的袍子,不由地的心里一暖
“如果我说我一点也不担心,你信吗?”莫言抬头看进那双深入大海一般的黑色眼瞳中,唇角扬着的笑容又加深了些
“你这丫头,别担心你还有我们”千澄汐拍了拍莫言的肩膀,眼中满满的是对这个妹妹的宠爱,英俊的脸庞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身月白色衣袍衬得他更是丰神玉郎,英俊潇洒。莫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直到此刻她才能如此认真仔细的打量着自己在这里的哥哥,如此出色的男子就是自己的哥哥那份自豪感让莫言不由地微笑着,那双水眸闪亮的如同天空中璀璨的星子一般
“哥哥,我不在的日子,麻烦你替我好好照顾柳儿吧,这丫头冒失莽撞,不过为人比较单纯,不懂人心险恶,有劳哥哥多费些心思”莫言站在亭中看着水塘里许多的荷叶都已经落败了,只有几片荷叶还有绿色紧紧的依靠在一起,仿佛在互相取暖一般。
“好,不过只是暂时的,我可不想每天都担着个心思”千澄汐看着这个发色如墨身材纤细的女子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边,恍若月中仙子一般。
“谢谢哥哥”莫言转头灿烂一笑,眼睛灿如星子,让千澄汐不由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很晚了,早点睡,明天才有精力去应对”莫言看着千澄汐背影纤长挺拔,扬起了唇角,第一次眼里也溢满了笑意,这份温暖,我会铭记于心,莫言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莫言躺在床上静静的盯着床顶,她好像在等什么,直到推门而入的人不是以往来的人时,她仿佛了解什么似的,唇角扬起了一抹苦笑。爬了起来。环儿上前给她请了个安后,便把她领到梳妆台前精心的为她打扮起来,将莫言那如丝绸一般的墨发绾成了细致的发髻,高雅而不失小女儿的灵动,在额前带了个浅紫色的八宝珞瑛,环儿手握炭笔细细的为莫言描眉,。。一层淡淡的胭脂让原本细致白嫩的肌肤多了女儿家的娇态,环儿小心翼翼的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衣袍袖口衣领裙边都绣着紫色的蝴蝶和粉色细碎的小花,素雅不失高贵,莫言穿起那件白色衣袍,让环儿不由地倒抽一口气,环儿虽然不是跟着伺候莫言的丫鬟,但是她多多少少都知道以前的莫言从来都不会穿这么素的衣袍,以前连出门都会穿鲜亮的外套,必定要比过任何人,可是现在的莫言却穿的如此的素雅,完完全全不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现在的她平静淡雅,一颦一笑都有给人一种宁静平和和那种不忍移开目光的美。
“小姐,你真美”环儿情不自禁的赞叹着
“是么”莫言只是轻笑着没有多的表情,只是眼睛不时看向门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总管洪伯进来告知一声
“知道了”莫言轻叹口气,跟着洪伯出了房间,经过柳儿的门前,她微微停了一下脚步,然后继续迈步出了大门,上马车之际她转头看了一眼大门,不由地笑了,自己才来这里短短几个月而已,已经有了那么多变化了,自己以前从来都没有给别人过多的关心,就连院长她也不会像今天这般为柳儿,为她找好靠山为了她不会被利用欺负而已,想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好好的保护和维护这个小丫头,舍不得她被欺负,舍不得她被欺骗,不忍看她露出难过悲伤的表情。她自嘲的笑着自己的命运将何去何从都还是个未知数,却还有心思担心旁人。是不是因为曾经是孤儿所以对柳儿这样出生的孩子有了爱怜保护之心?还是不忍看着这一个纯净孩子看到太多残酷?千澄墨轻声叹了口气,便转身登上了马车,背靠着软垫闭上了眼睛静静的听着外面一声鞭响,随之就传来马蹄踩在青石板上的“哒哒”声和外面街市的嘈杂声,不知过了多久只剩下马蹄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缓慢而有规律,偶尔远处会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铠甲与铠甲间碰撞的金属声音这些声音在这个安静的街道中分外的清晰每一声都仿佛扣进了千澄墨的心里,她伸手掀开一点车帘往外望去路的一边是垒的很高的城墙,在马车里面根本没有办法看到这些城墙的尽头,看来已经进入皇宫了吧,千澄墨扬起唇角那双墨黑如深潭一般的眼眸里面尽是无奈,放下了帘子靠在了车里的软垫上,轻轻地揉了揉额角,马车行走的更慢了,时走时停的马车外还隐隐约约传来对话的声音,千澄墨本能的握紧了双手,她心底本能的抗拒这个皇宫,突然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公公请她下车的声音,千澄墨放开了握紧的双手,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虽然下车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的看到面前这座巍然而立的重檐九脊顶的庞大建筑,斗拱交错,黄瓦盖顶,到处都是大理石铺的地面,汉白玉的石柱,心里还是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以前只是在电视剧或者是宣传片里面看到过北京故宫从未亲身感受过,此刻站在这些浩大恢宏的建筑前面千澄墨只觉得心上仿佛被压上了千斤的巨石一样沉重而压抑。抬头看着面前的这座殿高十多米,四个飞檐上都挂有铜铃,一阵风吹过可以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汉白玉的柱子上都雕刻着两条巨龙,一条从上而下另一条从下而上都盘绕在柱子上。这两条巨龙都雕刻的栩栩如生,似乎一眨眼间便会离开柱子一般。镂空的木门雕刻不是龙便是牡丹每一处的细节都尽显皇家的贵气和威严。千澄墨在心里不禁有些敬佩这些古人,在没有现代的机器和发达的科技的情况下也可以造出如此气势恢宏的建筑。
千澄墨跟在公公的后面一路走过看着满目都是不一样建筑和风景,可谓是走移步换景,这些亭台楼阁各有各的特色却对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唯一相同的就是这里的所有一切都被厚重围墙隔绝了起来。
千澄墨挑眉看着眼前满园菊花,各有特色。有的秀丽淡雅,有的鲜艳夺目,有的含羞带怯,红似烈焰,黄似骄阳,白如清雪。大的像团团彩球,小的如盏盏精巧的花灯。行径间鼻尖都是菊花那清淡的香气。
“启禀太后,千澄姑娘到了”领路的公公站在门口弯腰带着特有的尖细声音,千澄墨低头收回了视线规矩的站在门口等着被召见
“宣”里面回应的仍然是一个尖细的声音
“姑娘请”前面的公公侧了身子仍然是弯着腰,因为低着头千澄墨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在走过他面前时还是礼貌的说了一句多谢,深吸了口气后便走进皇太后的寝宫.。
“民女千澄墨参见太后”千澄墨恭敬的行礼
“千澄家的丫头,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一道慵懒的女声传入千澄墨耳中。千澄墨慢慢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着一身湘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的女子。宫袍上绣大朵大朵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勒出精致轮廓,将那窈窕的身段隐隐显露出来,红色宫袍把白皙胜雪的皮肤衬托的吹弹可破。三千发丝高挽,松松的插着两支赤金凤凰珠钗,垂下细细的羊脂白玉流苏,“叮叮当当”的碎玉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女子小巧的耳垂上戴着一对白玉耳坠子,举手投足间轻轻晃动,更衬得脖颈愈发的白皙修长。纯净的无一丝杂质的琥珀项链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皓腕上的一对碧绿翡翠镯子显得玉手芊芊,那张脸上竟然找不到一丝皱纹,这一身装扮把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衬得更是华贵雍容。只是眉眼间的戾气让千澄墨明白这女子能够稳如泰山的坐在这个位置上权倾后宫,甚至在朝堂之上也可翻云覆雨是需要怎样的心机和手段。千澄墨不自觉的微微低眼,心下又紧了几分。
“真不愧是千澄翼的女儿,长得这般倾城倾国”皇太后眉眼弯弯看着千澄墨的眼神里透着计算的精光虽然一闪即过,千澄墨低垂着双眼,浓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不安与厌恶
“太后谬赞了”千澄墨跪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石面被打磨的可以清晰的看到人影,千澄墨只是将自己再往地面贴近一些
“丫头多大了?”皇太后笑着看着一身白衣胜雪的女子
“回太后民女今年十六”千澄墨恭敬的回答着
“十六了,哀家在十六的时候已经是先皇的妃子了”皇太后的声音平缓,仿佛透过千澄墨看到了往昔的自己一般,眼眸中多了一丝柔软
“可有意中人了?”皇太后仍是那平缓的声音
“回太后,还没有”千澄墨整个人都快趴到地面上了,那双握紧了的手泄露了此刻她紧张的心情
“嗯,层林,洵儿今年多大了?”皇太后并没有再问千澄墨而是转过头看着身边站着的太监
“回太后王爷今年二十了”被唤作层林的太监甩了一下手里拂尘弯着腰答道
“嗯,这孩子都那么大了,是该找个王妃了”皇太后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跪在底下的千澄墨
“墨儿,哀家将你指给洵儿可好”皇太后虽然唇角带着笑眼中满满的算计
千澄墨闻言一僵,唇角扬起了苦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请太后赐民女大不敬之罪”千澄墨已经觉得膝盖开始泛麻,腰也开始泛酸,却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哦?看来你是不愿意了?你是想参选秀女?”皇太后的声音多了一丝好奇
“民女还是请太后赐罪”
“果然是千澄翼女儿,这脾气都是一模一样”皇太后的声音多了一丝冷冽
“哀家倒是好奇了怎样的男子才配得上你?”皇太后的声音冷冽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讽刺
“民女不过是一个平凡女子,丝萝终要托付乔木,民女不求未来夫君多么仪表堂堂,多么才华出,多么家财万千。只求他弱水三千只取我这瓢..”千澄墨低头说着
“好一个弱水三千只取你这瓢!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况且洵儿还是个王爷,绵延皇家香火本就是他的责任。”
“民女善妒,绝对不容许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
“放肆!”太后手用力的拍在凤座的扶手之上,身边的层林则更是将腰在压低一些,千澄墨心下一寒却表面平静
“太后明鉴,民女无德无能,哪里配得上君荣王爷,就是给王爷做一个粗使丫鬟也不够格!还请太后收回成命。”
“简直是放肆!哀家的懿旨岂是你说收回就可收回的?千澄墨你好大的胆子!”
“太后息怒。”
“息怒?你今儿个说的话可足够你千刀万剐了!如此藐视皇家威严,千澄翼养的好女儿!哀家就是现在把你拉出去斩首示众,千澄翼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皇太后声音冰冷
到底是贵族出身的上位者,皇太后的威严一点也不容许有异议。千澄墨心下一阵冷笑
“民女知道太后深明大义之人。民女自知不识好歹,大逆不道的惹太后动怒。太后要将民女斩首示众,民女不敢请求太后宽恕,可否请太后容民女再说两句。”千澄墨叩首,然后挺直了腰板,直直的看着上座的人,眼中没有一丝的畏惧,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般
太后冷笑:“哀家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好说!”
“请太后屏退左右,民女..”千澄墨抬眼看着四周的宫女再转眼看着皇太后
“好大的胆子,莫不是想要趁我们不在挟持太后!”千澄墨话还没说完,层林突然直起了腰板,出来大声拒绝。
“太后明鉴,民女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担保。民女实在是..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太后。”层林跪下,有些迟疑的开口。
“无妨,谅她也不敢做些什么。你们都退下。”皇太后伸手挥了挥,原本站在四周的宫女都纷纷行了礼退了出去,层林似乎还有些犹豫,皇太后看了他一眼后,他也无奈的行礼退了出去
“说吧”皇太后闭了闭凤目
“承蒙太后错爱,不嫌弃我这个死过一次的人。民女自知命薄,无福消受太后天恩之情,更无缘接受王爷的宠爱之意。民女自幼身子单薄,大病初愈身子更是七损八伤,也不知.。。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回去了。”一边说着,千澄墨一边解开了自己的衣领,盘扣被一颗一颗的解开。
太后挑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虽跪着,却固执的挺直了腰板。这样子倔强要强的性格像极了初入宫时的自己,一样的年轻气盛,一样的清高自傲,一样的意气奋发,可是,她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千澄墨专注的解着自己的盘扣,她的动作缓慢,如果自己看的话,会发现那双手正在轻微的颤抖着,没有人敢于挑战皇家的尊严,这些话不是嘴皮子上说说而已,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若非太后念及千澄家百年功勋,哪里有她说话的分?衣衫落地,千澄墨轻轻掀起短褐小衫的衣角,让自己的肩膀显露出来。
太后一惊,紧紧看着千澄墨肩胛骨上的图腾。
暗红的颜色明显是被烙印上去的痕迹,那是一片叶子,细细长长的,竟然是一片竹叶的样式,可却比平常竹叶要小上寸许。
“世人都道竹坚韧挺拔,乃君子。可是竹叶却不同,伴随着竹直插云霄,竹叶却点点飘零。上元佳节,民女曾去寺里还愿。民女身居院闱,这东西也只民女自己知道,寺里的大师是绝对不会知道的。可是他却说得面面俱到,千澄墨也是大骇,细问之下方知,此乃克夫克父,注定民女一生孤苦飘零之意,弱冠礼毕便是要应验的。民女..王爷是千金贵体,更是国之栋梁..家父一生呕心沥血为君忧民,为国尽忠,民女哪里敢..”
“此话当真?”皇太后看着那一烙印眼眸中却满是疑问
“民女绝不敢有欺瞒之意。”千澄墨坚定的说着
“也罢,你就留在宫中做个侍奉皇帝的女官,下去吧”皇太后伸手挥退了千澄墨
“谢太后不杀之恩”千澄墨叩首退了出去
独自一人走在见不到头的过道,千澄墨见左右没有人,这才放心来,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仿佛脱水的鱼儿一般
这件事暂时算是过去了,虽然表面上那个女人对自己没有太多的戒心,但是背后一定会暗访,幸好她提早买通了寺里的主持,但还是要小心行事才好。千澄墨冷笑,将重臣之女赐予荣王,说到底她父亲还是百官之首,她兄长是月骑统领此等身份与万人眼里容宠一身的荣王,家室匹配,更是让荣王在百官面前有了让人迷恋的权利、太后此举,到底是为了是将荣王推到了风浪尖上,还是真如表面看起来那样母慈子孝,又有谁知道呢?
表面看起来,这一切简直完美的无懈可击。
这人真如听闻的那么视母子手足之情重于至高无上的权利么?还是那只是再演戏?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人绝对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人,希望,他们不要有成为敌人的时刻。千澄墨轻笑,千澄墨啊千澄墨啊,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在和他成为敌人吗?真不知道一个被民女拒婚的王爷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来人。”
层林连忙小跑了进来,弓着身子等候主子的吩咐。
太后欲言又止,她到现还在记得女子离开时那一抹决然的背影,冷静犀利的眼神倔强的一如当年那个自己,可是这么多年的宫廷生活,那个明艳动人的宫妃早已不复存在了,有的只是一个雍容华贵的皇太后而已。
“真像啊。”
层林更加低了几分自己的腰板。
难道,真的要让那个丫头进入皇宫,步上自己的后尘吗?
太后一阵头疼。
“去查查她说的是否属实。”
“是。”
层林不敢怠慢,连忙弯腰退下。
门外夕阳西下,绵延看不到尽头的是宫殿,无形中紧紧绑住的是人心,这就是她选择的道路,先皇,臣妾错了吗?
“如果是真的,那丫头会怎么做?”太后突然有些好奇这个千澄墨如何面对往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