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几点啊?又来了!”顾雯雯气鼓鼓地冲到玄关外的庭院里,大声地怒吼道:“你到底是谁啊?有没有那么无聊呀!杀人就杀人嘛,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后来还是魏雨晨将她硬生生拖了回来。
顾雯雯回到室内后依旧没能平复下来,先是大声咒骂那个不知名的杀手,接着竟然放声大哭起来,任凭我们怎么劝说都不能停下来。最后弄得剩下的人也开始异常烦躁起来,许明远甚至随手扔掉了一只玻璃杯。
大家有些发狂的情绪在一派死寂中被黑夜渐渐吞噬,顾雯雯闹累了之后半靠在沙发上,经过反复劝说,李小末和牛贲也从桌子下钻出来,跟在大家身旁。说实话我不大相信有“鬼影”出现,只是这个小插曲出现后大家的心情都受到了很大影响,连我原本清晰的思路也被打断了。原本想继续追问一下几位幸存者是否真的不相识,现在我也没了兴趣。好在大家在一起有个照应,也不至于现在就出事。
鬼船出现,必有人殒命当场。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我们彼此的默契。
漫长的黑夜开始了,经过两三天的折腾,几乎所有人都走向了崩溃的边缘。以往打发时间的纸牌游戏现在也不管用了,我们又没有继续喝酒作乐的心情,就这样呆坐着任凭时间一点点走过。也许有人累了说先睡了,马上就有大批的人跟着睡去,但现在谁都不想开这个头。
谁知道睡下去后还能不能醒来。
就在这个时候,会客室里的蜡烛燃尽,忽然一片漆黑。
“妈妈呀,蜡烛怎么灭了!”黑暗中我听到许明远发出了一惊一乍的呼声,便有些没好气地嗔道:“吓死人了!你瞎搅和什么,叫魂啊你?”
接着我点燃了手边的一小截蜡烛,一片橘黄色的烛光顿时在会客室亮起来。李小末就着我手里的烛光赶紧去厨房寻找蜡烛去了,但不巧的是她刚拿到蜡烛,我手里的烛光就熄灭了。
“肖南你在哪?我害怕!”许明远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我简直要崩溃了。
须臾间我听到他起身向厨房走去,没等我弄清他想干嘛,便听到李小末发出一声尖叫。原来是急匆匆的许明远和李小末撞了个满怀,把她吓得不轻。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肖南在这个方向呢,刚才他点燃了蜡烛嘛,呵呵,谁知道我竟然走错方向了。”许明远有些抱歉地小声说道。
“正常现象啊,人在黑暗中习惯找路标,偏巧你把烛光当路标了,当然容易迷失方向喽。”我在一旁打趣道。
“咳咳,咳咳……”郁唯紫今天一直戴着一副乖巧的口罩,想是害怕把感冒传给其他人,吃饭的时候才摘下来一小会,可真难为她了。现在她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便朝玄关外走去,像是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许明远摇摇头,也跟着走了出去。我知道他是个闲不住的脾气,成天憋在一个房间里等着杀手来杀,或许比真的杀了他还要难受。于是我也没拦着他,只是顾自捧着依旧有些疼痛的后脑,试图回忆起上午在阁楼上的事情。
那个人拿走了所有的剪报,一定意味着这些剪报对揭示他的身份有着非同小可的作用,但是剪报里涉及到的人有的死,有的还在,到底其中有什么关系?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明远无聊地叼着一支烟走了回来,靠在门楣旁对着并不清晰的天幕发呆。阿飞则在和孙小梅通话,通过他沮丧的表情我可以知道大雾明天还是无法散去的,听阿飞说孙小梅已经通知了临海市重案组,岛上发生的杀人案件将在雾日结束后由警方解决,可鬼知道雾日结束前我们当中还能剩下几个人。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头大——原本不想来的,来了却走不掉。
我抬头朝门外望去,郁唯紫站在庭院里,默默地靠在一株香樟树前,似乎也在发呆,所有人就在这番死寂中沉默不语,这反而加重了大家心中的焦虑。终于,还是顾雯雯忍不住这诡异的气氛,起身说要上楼到自己的房间去洗澡。无论我们怎么劝说她就是不听。
人在极度紧张或者亢奋的状态下,会做出一些比较不符合常理的冲动决策,顾雯雯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在连续几天断续的死亡威胁下,她已经有些恍惚了,在我们看来上楼洗澡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但她并不这样认为。
魏雨晨见劝不住她,只得放行。临行时特意交代胥斌和李小末陪着她一起上楼,在门外守着等待顾雯雯洗完出来,并嘱咐顾雯雯洗澡时一定要锁好门窗。虽然一百个不愿意,顾雯雯还是妥协了,毕竟在不断紧逼的死亡威胁下,这是唯一保险的方法。就算李小末有嫌疑,好歹阿飞是岛上这帮人的向导,也是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因此大家还是选择让李小末上楼守候顾雯雯,也算是给阿飞一个面子。有胥斌陪伴,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说你能不能不上楼去洗澡,非得洗澡吗?”我实在忍不住了,问了一句。
顾雯雯凤眼一挑道:“哎呀你不知道,不洗澡可难受死了,我可不想脏兮兮地被人杀掉,要死也死得干净点!”
“瞎说些什么不吉利的,呸呸。”李小末忽然在墙角嘟囔了一句。“哎哟,我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影子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心里都是一哆嗦。
“哼!懒得理你!”顾雯雯白了李小末一眼,从她手中抢过应急灯和蜡烛,在胥斌和李小末的护送下走上了三楼。约莫十分钟以后,隐约从三楼传来关门的声音,想是顾雯雯已经进到房间里,而胥斌和李小末正一左一右地守护在门外。
我松了一口气,望向窗外那个令人恼怒的影子,鬼船的魅影似乎离我们不近不远,今夜最奇怪的是,从夜色降临后鬼船就出现了,而且没听到上面传来的报时钟声,这点有些令人匪夷所思。顾雯雯上楼后气氛显得更加沉闷,平素都是她喳喳咧咧地同众人说笑,此时反倒显得特别清静,连聒噪的许明远也苦于找不到演对手戏的人,到现在为止还一言未发。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大约就是十多分钟的样子,许明远百无聊赖地靠在玄关上的门楣上,喃喃地自语着什么,一会儿走到庭院里,一会儿又回到会客室中,屋里的人们也都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郁唯紫则一个人徘徊在庭院里,望着阴暗的树影发呆。
忽然,我听到一阵清脆的响声。
啪嗒!
嗖!
有些像鞭子抽打到什么东西时的声响,我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发觉魏雨晨也警惕地站了起来。这时郁唯紫和许明远也朝会客室跑来。
“那是什么声音?”郁唯紫戴着一个口罩,但从她的眼神里我能读出一丝恐惧。此时距离李小末见到“鬼影”的时间不久,忽然从寂静的夜里传出这么一声没来由的抽打声,的确有些让人脊背发凉。
许明远也舔着嘴唇道:“我也听到了,好响亮的一记鞭子声!”
在座的几个人也纷纷表示听到了什么,牛贲则依旧端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继续摇晃着自己的身体。烛光映衬着他肥硕的身躯,在墙上映出一个奇诡无比的剪影。
忽然传来的这一记声响,将剩下的人情绪全部调动起来,大家正欲到室外寻找端倪的时候,从木质楼梯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胥斌和李小末打着手电摸索着走了下来。李小末脸上挂着几分焦急的神情。
“魏警官,我们发现有点不对劲。”她低声细语地说道。
“怎么了?”在楼下的几个人几乎一口同声地问道。
胥斌用手扶了一下金丝边眼睛,低声说道:“顾雯雯进房间后一直没有动静,我试着敲了一下门,除了浴室里的水声,一点回应都没有,会不会……”
我和魏雨晨不禁面面相觑。急忙接过二人手里的手电,急匆匆往楼上赶去,其余的人也紧随其后,许明远则一如既往地走在我的身边。二楼到三楼的楼梯略微比一楼到二楼的窄,我们不得不并作一列行进,因此走到302室的时候,许明远距离房门最近。
“奇怪了,除了淋浴器的声音,我没听到任何动静。”他颇为老练地侧耳在房门上倾听了许久,脸色一沉。
“顾雯雯!顾雯雯!”魏雨晨是个急性子,这会已经用拳头大力地敲击着房门。可半晌后,除了敲门的回声激荡在陈旧的楼梯间和过廊,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钥匙呢?”魏雨晨急了。
李小末着急地说道:“没在我身上,顾雯雯进房间后就反锁了门。”
“让开!”魏雨晨没等焦急的李小末继续说,便退后几步准备抬脚踹门,我们也都跟着四散开来。随着一声沉闷的踹门声,302室的房门倒向一侧,在魏雨晨大力踹动下垮了下来,302室的情形便在几束强光手电的照射下现了形。
只见黑暗和光柱的交替中一片氤氲的雾气,这可不是外面的迷雾,而是浴室里形成的水雾,一片暧昧的淋浴声响彻我的耳际,许明远好似为了体现自己胆子大,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进去。魏雨晨只来得及吼出一句话:“你等会!”
许明远便僵在了当场,他的嘴张得大大的,眼睛直盯着浴室里的场景,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美女出浴的春色,不然他绝对不会是一脸错愕的表情。我和魏雨晨紧跟着上前一看,顿时眼前有一阵眩晕的感觉……
这是何等的“春色”。
顾雯雯背对着浴室房门,全身****,直挺挺地靠在白色的浴缸里,双眼直瞪着前方,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色泽。矫健的双峰垂搭在身前,原本白皙的皮肤在一片氤氲成雾的水汽中显得更为诡异,淋浴器依旧抛洒着水柱,敲打在已经失去生命的胴体上。
“呜哇——”李小末走进一看,再也忍受不了,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而我又在浴室的墙壁上发现了一行令人毛骨悚然的字句:
永生的祭祀,第三个献祭者。
那段文字就这么歪歪扭扭地写在白色的浴室墙壁上,沿着瓷砖缓缓往下流,在断断续续的手电光柱照射下,猩红色的痕迹让我心里一震,简直和几天前我在自己寓所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全部退出去!”魏雨晨失神地说了一句话,语气中已经充满了疲惫。
我和魏雨晨用手电仔细照射顾雯雯的尸体,说实话这具胴体已经失去了美色的意义,和平素见到的顾雯雯不同,哪怕她现在就赤身裸体地摆放在我面前,除了对死亡的恐惧,我丝毫感觉不到一点欲望。她双手伏在自己两侧的浴缸壁上,背对着浴室门,整个人直挺挺地睡在里边,浴缸的水已经快要溢出来了,一具苍白的胴体就这么漂浮在诡谲的水中,尤其是那双瞪大的凤眼,似乎正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