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顾景早早就收拾了衣裳,梳洗完毕,踏着微明的晨露,准备去穿云峰接受自己的第二份宗门任务。
听杜师姐说,穿云峰只有一个老头子,脾气还特别的古怪,让他最好万事小心,别被人抓住把柄。
下镜海峰之前,他特意绕道自己开辟的那片小灵田,看到撒下的种子还没有发芽,顾景有些好笑,如今自己是怎么了,如此心急火燎的,这白华草虽然是秋冬才会生长的灵草,但和人间的草木一样,一时半会也不会就发芽成熟了。
心想自己前面十六年从来没过过缺钱的日子,现在一时半会手里没有多余灵石,倒让他憋出一股无端的恐慌来,比穷惯了的人还要贪财。
眼前这些小苗苗,就是他能不能过上好日子的保证了。
像是看着需要呵护的小婴儿,顾景又撒了两把灵肥,才放下这点事儿,杜师姐说了,这样的不入品的灵药,并不娇贵,有水有肥就无需多管什么,不像镜海峰上那些珍惜的灵草灵花,没人看护着,一天就枯萎了。
满意的放下手里的水瓢,顾景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穿云峰的方向望去。
玄清派有九座山峰,除了衰落的镜海峰,其他各峰都是宫殿洞府林立,各位筑基师兄师姐们御风乘云穿梭其间,颇具仙家风范。
不过说起最冷清的地方,倒不是镜海峰。
穿云峰说起来是掌门亲自创立的传承,只是这一脉衰落得比镜海峰还要严重,如今连一个修士都没有。
玄清派作为建立不过四百年的中等宗门,不似这两年抢禁风头的七国第一宗九华天宗那样有着三千年深厚的积淀,新生宗门内的风气是颇为开明的。
只要资质好,够努力,在宗门里就不会混得太差。
要知道,修仙者很讲究传承和血脉的。大大小小的家族都是任人唯亲,没有背景的弟子很难出头。
不过玄清派祖师葛穆当年从元极山得到一卷天书,凭借此书在修真界搅动百年风云,力克曾经的梁国第二宗门飞仙门掌门,抢到了南华山灵虚洞天这块福地。成为一时风云人物,一派的开山祖师。
但毕竟葛穆一人势单力薄,要称英雄倒好,想要开宗立派,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索幸他的弟子们倒出了几个很是争气的,在两百年间就有五人突破结丹。给玄清派打造出了一批中流砥柱。
可惜的是,葛穆的亲儿子却并不是惊才艳绝的天才,在葛穆倾注全部精力的教导帮助下,也只是勉强筑基,便无寸步精进了。
葛穆失望之下,把玄清派的道统传给了自己的养子,也是当时玄清派首任大弟子的葛丹青。
在葛穆一次外出受伤坐化后,葛丹青继承了掌门之位,而葛穆后代一脉却迅速衰落下去,直至今日只剩下穿云峰祠堂老人这一个后代还留在玄清派了。
因为这层缘故,玄清派一向任人唯贤,弟子能得到多少培植,都是看他个人的实力和潜力。
每年收入门中的弟子在经历两年无惊无险的宗门修炼后,会参加一个宗门大比,能够顺利筑基并且在大比中十分出彩的弟子会被结丹的长辈收入门下。而没有筑基的人,只能服从宗门调配,去往宗门各处产业,极少能在修炼一途上再进一步。
顾景叹了口气,穿云峰既不灵气浓密,也没有高深修为的前辈,其他弟子躲都来不及,更别说接任务去那里了,妥妥的没有筑基的机会了。
顾景能够如此决绝的选择穿云峰,依靠的是李之仪给他留下的一小瓶紫菱丹,此丹本是给筑基初期的修士服用,对修炼有大大的帮助。
顾景才是个练气弟子,不能生服下去,每天刮下一点点丹粉,混用灵酒服用,能帮他加快修炼的速度。
只是李之仪交代过,财不露白,修真界心狠手辣的人多了去了,这一瓶紫灵丹不知会让多少人眼红,他每隔三个时辰服用一次丹粉才能最好的利用紫菱丹的药效,因此不好在人多的地方显露。
为了避人耳目,顾景才想到了去穿云峰,那只有一个守祠堂的老人,还不是个修士,干完日常的活计后,他就能寻个僻静处,安心修炼了。
至于老头性格古怪不古怪,他一点也不在乎,师傅回来以后,在就立马申请回镜海峰,到时候再想其他出路。
一想到今后不用看王绩和杭掌事的臭脸,顾景就开心地唱起小调来,连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南华山风调雨顺,一路上草木葱郁,穿云峰位于玄清九峰组成的莲花形状中心,因此被设为了祠堂所在。
青石垒成的山路上有些湿漉漉的青苔,往日十年才会有一次祭奠,除了还无法御器飞行的练气弟子,这条山路便无人来走了。
约莫两柱香时间,顾景就来到祖师祠堂。
整个祖师祠堂不大,主殿有些历史了,显得庄严肃穆,当年祖师创派之时,就曾说过,修仙当清心寡欲,不得一味追求享受。所以玄清派一向是不推崇修建什么大片建筑群落的。
除了各峰峰主的主殿,九峰的筑基修士或者凿山垒石建成洞府,要么结庐山林,清心静修。所以顾景也就一直和师傅住在片墟洞府。
祠堂不像顾景想的那样香火旺盛,只有祖师和历代先辈的牌位面前摆放着一个铜炉,三株手臂粗的香烛染出一缕缕青烟。
“你是谁?来祠堂干什么”
正当顾景左右张望,寻找负责祠堂事物的掌门后人时,一个沙哑又阴沉的声音响起。
顾景正在津津有味的看供桌上一排排的黑色灵位,猛不丁的听了声音,吓出一声冷汗来。
再往身后一看,一个佝偻着背的黑衣老人正用阴冷的眼神的盯着他,满脸的老人斑让他看起来就像是行将就木一样,身上倒还收拾的干净,只是衣袍有些旧了。
“问你呢!谁让你来祠堂的,是不是葛丹青?是不是葛丹青让你来的?”老人见顾景站在原地不说话,声音突然激动起来,连脖子上的青筋都震起来了。
顾景见眼前是人不是鬼,镇定下来,不动声色的说:“葛前辈,我是领了宗门任务来打扫祠堂的弟子,还请葛前辈查看我的身份令牌。”
说完从腰间解下贺君同给他的令牌,双手奉上。
老人狐疑的看着顾景的脸,迟疑了一会儿,哼了一声,道:“既然是来打扫卫生的,那就跟我来。”
也不理顾景举起的令牌,自顾自的就转身走了,嘴巴里还喃喃道:“我道那葛丹青也不敢再来见我葛氏一族,哼,忘恩负义的东西,全都不是好货!”
顾景听着老人嘴里全是难以入耳的话,不禁皱眉。
若非来之前就知道这是祖师的曾孙,恐怕他怎么都不能把他和仙风道骨的元婴期修士后代联系起来。
“小子,这就是你要待的地方”
老人把顾景带到大殿后的一间小院,顾景看着面前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屋心里不禁无语。
“还算葛丹青剩点良心,要是连曾祖的墓室和牌位都没人打扫,我就一头撞死在太白峰面前,让十三宗的人看看,葛丹青这个掌门是个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老人一个人啰啰嗦嗦了半天,见顾景一声不吭,怒道:“愣着干什么!今天开始,祠堂里里外外的清洁都是你来做,现在,把这个小院打扫出来,里面就是你打扫的扫把抹布,别想偷懒,上次那个臭小子,整天好吃懒做的,以为老夫我眼昏耳聋,不知道他糊弄了几个符兵草人来做活,哼,我虽然不是修士,可什么把戏没看过,你要是和他一样投机取巧,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顾景见他年老体衰,不想和他计较,平静道:“宗门安排的任务我自然会尽力完成,不过,为什么不让用符兵草人?”
符兵草人是修士们研究出的一种术法,将符箓贴在特制的草人身上,便可以让它们完成一些洒扫端水之类的简单工作,更高级一些的,就是专修傀儡术的灵匠制造的傀儡了。
老人横了顾景一眼,似是觉得他性情尚可,口气没那么难听了,道:“你们这些小辈,就是不懂规矩,这里是祠堂,连打扫都不肯亲手做,谈什么尊师重道,你给我记清楚了,这里供奉的都是我们玄清派历来做出过卓越贡献的前辈,你得尽心的保证祠堂的干净。”
老人像有些累了,咳了两声,就扔下顾景,自己回房里去休息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祠堂,顾景苦笑不已,看来自己是出了虎口又入了狼穴,缠香峰的王嫉解决了,穿云峰有来了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
“唉!干吧,起码这里清清静静的。”顾景挽起袖子,打扫起眼前杂物横放的小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