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番寒暄后,关河表示天色已晚,可以让妹妹关月送师徒二人下山到孚甲城内休息,要知道孚甲城这样的边境大城都是布置了禁空阵法的,若是结丹以上的前辈高人,想要御风飞过也就算了。现下的顾景师徒还做不到无视阵法,因此还得徒步穿过孚甲城。
李之仪委婉的表示,师徒二人急着回梁国,并不在意居所,只打算在这山神庙凑合一晚,明日一早就过边界。
关河正担心自己和妹妹二人人单力薄,留守这山野孤庙恐有些危险,难得有个实力雄厚的修士愿意和他们留在一处,自然欣喜非常。当即去山里砍了些木柴回来,顺带打了两只山鸡,在天黑之前升起了火。
天公不作美,未等金乌西沉,这山里就下起了瓢泼的大雨,顾景站在山神庙门口看着远处山下雄伟的孚甲城,想起远在江阳城的舅舅和失踪不明的妹妹,心中难免有些郁郁。
未等他郁郁多久,寒冷的山风就让他打了个寒颤,连忙裹紧了衣服躲到了火堆旁边。
算一算,过了四月便是他十六岁的生日了。少年的身形难免长得快些,跟随师父游历的这半个月,他就又长了一头,已经快和一般成年男子一样高了。身上的旧衣也捉襟见肘,衣不蔽体了。
一旁打坐的李之仪睁眼看着少年在火堆面前蹦蹦跳跳不时搓手的样子,想着顾景本是世间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如今却成了无家可归随自己奔波流浪的孩子,何况自己一个独身多年的修道之人,也不懂得如何照顾人,顾景一直穿的旧衣不合身了,也未想起来替他换新的,难免心生怜悯之意,便向顾景一招手,道:“景儿,过来。”
顾景一听师父叫自己,便笑嘻嘻的快步走了过来:“师父找我何事,是不是又要考我天灯草的药性,哈哈哈,我前几日就已经背熟了,可难不倒我。”
李之仪看着这苦中作乐,没心没肺的少年,气得吹胡子瞪眼的,道:“不考你天灯草,我问你飞蝗石用来炼一炉十二枚紫云丹要取多少。”
“额,大概三钱吧”顾景吞吞吐吐的想出来个数。
“哼,大概三钱,你这样不清不楚的,恐怕以后炼出来的不是紫云丹,是毒蝎丸吧,吃了立马就飞升成仙了。”
坐在火堆那边收拾饭后残局的关月噗嗤一笑,圆圆的眼睛和眉毛笑成了一样的弯月。
关河赶紧瞪了她一眼,才让她捂住了嘴,露出个无辜的表情。
顾景脸上挂不住,只好点头挠腮的讪讪一笑:“嘿嘿嘿,师父见谅,这《丹房宝册》太过冗杂了,草药金石我还能背得清楚,炼丹之方我却容易混淆。”
“这次就饶过你,下次再答不对,就罚你去捉吸血蝗。”见顾景愁眉苦脸的模样,李之仪叹了口气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套道袍,递给了他,
“这套清灵道袍是为师当年练气期的灵器,可以避雨防尘,不受水火侵害,对一般的兵器也有很好的抵挡效果,如今就给你吧。”
顾景怔了一怔,低了低头,强忍着眼中的酸涩,接下了道袍,只答了声谢。
李之仪见惯了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却甚少见他流露这样的情感。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顾景的头,叹气道:“你舅舅既将你托付给我,你又正正经经按规矩行了拜师礼,如此便是我李之仪名正言顺的徒弟了,师父照顾徒弟是应该的,你无需作这般小女儿情态,男子汉千金不泪,你可得给我硬气点,将来别在外面给为师丢脸。”
顾景咧开嘴一笑,傻乎乎的说:“知道啦,师父,徒儿这就去勤加学习。”
“哼,现在灯火不明,你才想起来要用功。”李之仪好笑道。
“师父不罚我,反倒赏我宝物,徒儿不勤加学习,怎么对得起师父的好意。”
“你这小子,唉,不知道将来开灵的结果会怎么样啊,好歹让你学会了炼丹一道,将来就算不能筑基也可以勉强安身立命了。”
正当李之仪在位顾景的未来担忧之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庙外传来,接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庙门被撞开的轰响传了进来。
“小心!”
“月儿小心!”
庙内四人立刻站了起来,李之仪和关河神色凝重,将关月和顾景护在身后,眼光紧盯着庙外的动静。
一声微弱的女子呼叫传来:“救命呀,有妖怪,救命呀。”
这声音微弱却急迫,像是主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天空下着瓢泼大雨,豆粒大小的雨珠冲刷着山神庙大殿前的空地,借着闷雷和闪电带来的的瞬时白昼,顾景看见大殿门前的空地上,跌坐着一个女子,只见她坐在雨水中瑟瑟发抖,眼睛却直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庙门。
庙门旁一阵黑气弥漫,模模糊糊中隐约能看见一个似猿似猴,却如小山一样大的怪物正在喘息,却并未再往前一步,像是被大殿内的火光影响,正犹疑的打量能否对它构成威胁。
那女子趁机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进到了庙中,跳动的篝火映出一张芙蓉粉面,身上粉色衣衫被树枝和石子磨得破破烂烂,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她见顾景四人一脸防备的望着她,立马哭的梨花带雨,喊着救命朝四人冲过来,却被关河横刀挡在了路上。
“大侠,救命,外面有妖怪要吃了我。”女子不料被关河挡住了去路,愣了一下,又泫然欲泣,将泪珠儿一串串的留下来,一双含泪杏眼,带着柔弱的看着关河。
关河却仿佛不吃这一套,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行动,仍旧未让女子近到众人身旁,只是给了李之仪一个眼神,道:“劳烦道友护好我小妹和顾兄弟,我去看看外面那怪物。”
李之仪不知从那里摸出一柄木剑,道:“关道友只管去,这里就留给老夫吧。”
那关河便持刀冲了出去,怪物一见有人过来,发出一声震天吼声,不多时就和关河战成了一团。
粉衣女子仍旧哭哭啼啼,顾景虽心生怜悯,但转念一想,这大半夜的哪家的姑娘会往这山里跑,这女人肯定有问题,刚刚升起的一点怜惜就烟消云散了。只学那关河一般,冷眼瞧她哭泣。
另一边,关河却不知有何等巨力,竟和小山大的怪物战在一起而不落下风,隐隐还有压制怪物的趋势,看的顾景眼中异彩涟涟,差点呼出喝彩来。
这些日子顾景和李之仪赶路,李之仪偶尔也会让他在一些山林里停下来,去采些灵草,不止遇到了一次守护灵草的野兽,起初顾景还替李之仪暗自担忧,后来见他将一把木剑使得削铁如泥,杀得那些形象特异的野兽如土鸡瓦狗。这点担忧就荡然无存了。
再看门口那怪兽,虽然模样凶狠了些,但眼神浑浊,并不像灵智已开的妖物,更没有李之仪说的有着深厚修为的妖兽才有的妖纹,关河这样已经筑基的修士自然不会有什么忌惮的。
果然,没斗几个回合,那怪兽就已经被关河的宝刀砍得浑身是伤,行动也慢了下来。
兽类的本能让它知道眼前的小矮个不是好对付的,那怪兽转身就要逃,关河却嘴角一抬,露出个冷笑。将手中宝刀一扔,嘴里喊了声:“呔!哪里逃”
那剑化为一道刀光,从怪物的后脑刺入,眉心飞出,又一转回到了关河的手中。
怪物倒在地上,留下了一大滩红白之物,被雨水冲散。
关河收了宝刀,快步走回殿内。朝李之仪道:“只是头快要成精的猿怪,大概有了练气八层的实力。只是孚甲城附近的山野里这样的野兽早已被清剿了,或者逃到了深山里,不知今日如何出现在了这里。”
说完,关河斜瞥了一眼先前逃进庙里来的女子,那女子见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禁有些尴尬,又加大了哭泣的音量,一双眼睛偷偷的扫了一圈,见只有顾景面容稚嫩,身无灵光,并非修道之人,便朝顾景递了个眼神,那眼神媚意流转,竟比顾景路过花街时见过的花魁娘子更胜一筹,只是配合上女子尚算清丽的面庞,倒显出了几分古怪不和谐之意,令顾景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他的神智却开始有些迷糊,恍恍惚惚的想要去将那女子扶起来。
“哼,我就说有古怪,居然敢对我徒儿使用媚术,找打!”李之仪见女子竟对顾景使起了法术,自然是怒不可遏,挥剑朝女子砍去。
“喋喋喋喋,臭道士,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连对奴家这样的弱女子也喊打喊杀的,我要挖出你的心来看看是不是少了根筋。”那女子见伪装被识破,也不惊慌,贴着地面避开了李之仪的致命一剑。飘身落在了大殿门口,抬手抚弄了一下被弄乱的鬓角。